他即是帝国 第140章 伊卡欧利斯（10）

那诡异的、穿透海风的铃声还在响，他们的枪口都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一片死寂的渔村阴影处。

肾上腺素再次飙升，心脏重重敲击着胸腔。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别在普拉秋斯战术背心肩带上的通讯器突然爆发出克洛伊副校长前所未有的、几乎是嘶吼的声音，盖过了那诡异的铃声：

“所有外勤单位！‘蝴蝶行动’！立即终止一切任务！重复，立即终止！以最快速度返回最近安全点！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立刻！”

声音里的急迫和不容置疑如冰水浇头，普拉秋斯和安惊愕地对视一眼。

那铃声似乎也在通讯器的咆哮响起时戛然而止。

“指挥部，这里是痕迹追踪小组，我们发现异常……”安立刻回应，语速极快。

“没时间管那些了！”这个老绅士却粗暴地打断，背景里是各种密集的警报声、嘈杂的指令呼喊和急促的电报敲击声，“立刻上车！全速返回，这是最高优先级命令，有任何问题路上再说！执行！”

通讯被单方面切断，只剩下静电的嘶嘶声。

普拉秋斯和安再次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一丝不安。

普拉秋斯不得不承认，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几个月了，他正努力适应这种生活，然而，每当发生这种事，他还是和以前那样不知所措。

另外，克洛伊也确实未用过如此失态的语气。

没有任何犹豫，两人以战斗姿态后退，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快速退向停在不远处的吉普车。

安跳上驾驶位，引擎发出一声咆哮，轮胎碾过碎石，吉普车猛地调头，沿着海岸公路向着指挥部方向疾驰而去。

车内气氛凝重，两人都沉默着，只有引擎的轰鸣和海风从敞开的车窗灌入的呼啸声。

普拉秋斯忍不住回头望去，那片礁石滩和渔村迅速缩小，隐入一片灰暗光线中，那个苍白的短柱、诡异的贝壳环、还有那突如其来的铃声……一切都透着一种不正常，但这种不正常却被更紧急的事情强行中断了。

“发生了什么啊？”普拉秋斯忍不住开口。

安紧握着方向盘，目光锐利地盯着前方道路，摇了摇头：“不知道，但关于‘蝴蝶行动’……我清楚这意味着最高等级的全球性威胁，通常是……那种体型的家伙再次活跃，并且正在逼近我们。”

“那种体型？”普拉秋斯的心沉了下去，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九州外海那条修长恐怖的颈项和遮天蔽日的胸鳍。

吉普车以惊人的速度穿过逐渐亮起路灯的街道，宵禁下的城市更显空旷，但一种无形的紧张感仿佛渗透了空气。

他们几次被军方巡逻队拦下，但在核实了他们快速反应小组的标识和刚刚接到的紧急指令后均被放行，甚至有一支车队为他们进行了短暂护航。

越是接近指挥部，气氛越是紧张，空中不时有直升机掠过，那低沉的轰鸣声扰动着云层。

他们最终驶入指挥部地下入口，沉重的防爆闸门在他们身后迅速落下，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隔绝了外界。

停车场里异常忙碌，车辆进出频繁，全副武装的人员跑动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一名面色紧绷的工作人员直接跑上前引导他们：“直接去主指挥中心，副校长先生在等所有单位汇报。”

他们乘坐专用电梯急速下降。

电梯门一打开，巨大的空间里，数十块屏幕闪烁着不同颜色的数据和图像，通讯员的呼喊声、电报敲击声、仪器提示音等全都扑面而来。

最引人注目的，是占据整个正面墙壁的巨大主屏幕。

那屏幕是墨绿色的，在普拉秋斯看来像是老旧的雷达显示屏，背景是模拟出的经纬网格。

屏幕中央，一片巨大的、不断蠕动的红色陀螺状风暴图形正在缓慢旋转，边缘散发出刺目的脉冲红光，代表着无法想象的巨大能量和移动路径。

而在那片红色风暴的前方，有两个微小的白色光点，正迎着风暴的方向而去。

一进来，他们就听到了一边走廊上传来的响动，那是标准的高跟鞋的声音，于是他们顺着看去，看见塞里斯和瓦西德站在走廊，几个女工作人员围在他们身边。

克洛伊就站在这巨大的屏幕前，背对着入口，他今天脱去了常穿的考究西装，只穿着一件简单的衬衫，袖子挽到手肘，看来事情真不小。

周围站满了各方高层、资深研究员以及几位脸色极其难看的军事将领。

“确认风暴眼能量级数仍在攀升，移动速度加快至每小时30公里，路径预测修正，撞击沿海大陆架时间预计在51小时36分钟后！”一名研究员大声报告着。

“海啸预警已发布至最高级别！”另一人喊道。

克洛伊只是抬手示意听到了，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屏幕上那两个白色光点。

普拉秋斯和安悄悄走到人群边缘，维克多和莉迪亚也已经到了，维克多正快速操作着一个终端，莉迪亚则抱着手臂，脸上罕见的没有了往日的轻松，紧紧盯着屏幕。

“那是什么？”普拉秋斯低声问维克多，指着那两个白色光点。

“这是两架起飞的我们的‘佩刀’。”维克多头也不抬，手指调出更多数据，“两架F-86d‘军刀’截击机，挂载了学院装备部最新特制的‘破城槌’深穿弹头和初步改良的频率干扰器，他们是第一道防线。”

一位头发花白的空军将领对着通讯器低吼：“‘镰刀’1号，2号！报告状态！还能再加快速度吗？我们时间不多，必须在其进入大陆架浅水区前进行第一次拦截！”

通讯器里传来略带静电干扰的、冷静的飞行员回应，听起来异常年轻：“‘镰刀1号’收到，将军，我们已经推到极限了，这鬼天气比情报里说的糟十倍，风速还在加大，颠簸得像是骑野马。”

另一个声音切入，同样冷静，甚至带着点满不在乎：“‘镰刀2号’确认，放心吧长官，就算真是条会飞的烂泥鳅，我们也把它揍回老家去。”

将领的脸色并没有因为飞行员的话语而放松，反而更加阴沉，他看向克洛伊：“副校长，你们的那些‘科学玩具’最好有效！我的小伙子们是在用命赌！”

克洛伊终于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将军，如果常规武器有效，我们不会站在这里，‘破城槌’弹头理论上能穿透它的生物力场，干扰器尽管是半成品，但或许能短暂打断它的能量聚集，为我们争取更多时间……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案。”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我们不敢保证100%成功……”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大屏幕上。

那两个白色光点义无反顾地冲向那片不断扩大的、代表毁灭的红色陀螺。

屏幕一角的小窗口切换出了来自战机摄像头的模糊影像，那是灰蒙蒙的天空，剧烈晃动的视野，下方是翻滚着白色浪沫的、铅灰色的可怕海面，能见度极低。

“遭遇强烈紊流！妈的，这风简直是想把我们撕碎！”‘镰刀1号’飞行员的声音带着剧烈的喘息和背景噪音。

“雷达受到强烈干扰！尝试切换光学追踪……该死，云层太厚了！根本什么都……等等！2点钟方向！海面！那是什么？！”‘镰刀2号’的声音突然拔高，充满了震惊。

主屏幕上的图像剧烈晃动，试图锁定目标。

在翻滚的乌云和海浪之间，一个难以想象的巨大阴影正在隆起！就像是某种巨大无匹的生物搅动海洋时显露出的恐怖背脊的一部分，覆盖着非金非石的、湿滑反光的‘皮肤’，其规模之大，让汹涌的海浪看起来只是它身边微不足道的涟漪。

“开火！自由开火！”将军大吼。

“‘破城槌’一号，发射！”

“‘破城槌’二号，发射！”

两个光点微微闪烁，代表导弹脱离。

屏幕上，两个细小的光标急速射向那片巨大的阴影。

然而，就在导弹即将命中前的瞬间，那片阴影周围的空间似乎发生了诡异的扭曲，仿佛有一层无形的、波纹状的屏障瞬间展开。

两枚特制导弹撞在上面，爆发出两团巨大、但显然被极大削弱了的火球，冲击波甚至暂时推开了周围的云雾。

“命中！但……但效果未知！”‘镰刀1号’报告，声音里带着不确定。

“等等！它……它不见了？”‘镰刀2号’惊呼。

雷达屏幕上，那个巨大的目标信号突然变得极其模糊，时而分散成数个微小信号，时而又凝聚成一团，根本无法锁定。

“不是不见了！是它的能量签名在快速变化！频率干扰器呢？启动干扰器！”克洛伊厉声下令。

“干扰器已启动！最大功率！但是……对方能量模式识别……识别不了！它可能正在适应！天啊，这速度……”一名技术人员绝望地喊道。

就在这时，通讯频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尖锐、扭曲的高频噪音，像金属被撕裂，又像是无数人在哀嚎。

“呃啊！”‘镰刀1号’飞行员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我的仪表！所有仪表都疯了！导航失灵！我失去了高度感知！”‘镰刀2号’的声音同样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慌。

来自战机的影像窗口瞬间被雪花和扭曲的色块覆盖，只能隐隐听到飞行员挣扎的喘息和警报器疯狂嘶鸣的背景音。

“是精神脉冲！或者说……是某种生物性强电磁干扰！我们离它太近了，而它直接释放咒能，快速攻击了飞机的电子系统！”维克多快速分析着数据流，语速极快，依然冷静，“干扰器……干扰器成了它的放大器啊！”

指挥中心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息看着主屏幕。

代表‘镰刀1号’的那个白色光点，猛地闪烁了一下，极其急促，同心脏最后的悸动。

然后毫无征兆地熄灭了，消失了。

屏幕上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白色光点，还在那片不断逼近的、巨大的红色风暴前顽强地亮着。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了指挥中心。

那位空军将领张着嘴，手中的通讯器缓缓滑落，撞在控制台上，发出空洞的响声。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眼神空洞地望着那个消失光点的位置，仿佛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仅存的‘镰刀2号’光点开始以一种极不规律的、混乱的轨迹移动，显然，进入风暴中的飞行员正在绝望地试图控制住失控的战机，与紊乱的仪表和自身被干扰的感知搏斗。

通讯频道里只剩下嘶啦的噪音和飞行员破碎、断续、几乎崩溃的呐喊，混着剧烈的喘息和咳嗽：

“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警报……到处都是警报……拉起来！该死！给我拉起来！”

声音断断续续，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生理上的痛苦而完全变调了。

“妈妈……我不想……”

通讯戛然而止。

第二个白色光点在一阵剧烈的、短暂的闪烁后，同样无声无息地熄灭了，消失了。

中间间隔16秒。

16秒啊……漫长如同一个世纪。

巨大的墨绿色屏幕上只剩下那片不断旋转、膨胀、加速移动的红色陀螺，再无任何阻碍，现在它像一只冷漠无情的巨眼，凝视着陷入死寂的指挥中心，凝视着屏幕上代表海岸线的脆弱网格。

冰冷的声音无情地再次响起：“警告，目标能量级数持续上升，预计撞击时间修正：50小时58分钟。”

没有人说话，只有仪器运转的嗡嗡声和某些人压抑不住的、极其细微的抽气声。

克洛伊依旧站在那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岩石，他是站得最前的，所有人看到他的背影在庞大的灾难图示前，显得那么渺小和脆弱。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普拉秋斯脚底蔓延至全身，手指颤抖，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代表勇气和生命的白点如同被巨浪吞没的萤火，瞬间湮灭在无边的恐怖之中。

那不仅仅是两个光点的消失，那是希望之光的熄灭，是他内心底气的消亡。

密集的雨点敲打着强化玻璃窗，像是为逝者奏响的哀乐，这个地下指挥中心明亮的灯光下，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阴影。

伊卡欧利斯，这个古老的君王名字，它终于下定决心，挥动庞大的双翼，在这一天乘驾着风暴，上帝般降临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