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城市公安局法医中心的地下停尸房,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忘的冰封角落。制冷系统不知疲倦地运转,低沉的嗡鸣裹着刺骨的寒气,在空旷的空间里反复冲撞,连呼吸都带着凝结成霜的冷意。天花板上的无影灯悬在中央,惨白的光线直直打下来,将不锈钢验尸台照得纤毫毕现,台面上覆盖的蓝色尸袋泛着冷硬的光泽,像一块压在人心头的冰。
陆衍磨磨蹭蹭地挪到验尸台边,脚步虚浮得像是踩在棉花上。他深吸一口满是消毒水味的冷空气,胸腔里顿时凉得发疼,嘴里念念有词地叨叨着“阿弥陀佛,冤有头债有主,我就是走个流程,您老多担待”,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手机,外放的流行音乐被寒气浸得变了调,却还是盖不住停尸房里那股若有若无的、属于死亡的沉寂。戴乳胶手套的动作更是笨拙得可笑,指尖总也找不到正确的角度,手套边缘卷着褶皱,他扯了好几次,才勉强将右手套好,左手却还在跟手套较劲,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陆哥,快点吧,别磨蹭了。”小林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正蹲在器械台边整理工具,镊子、止血钳在托盘里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与这肃穆的环境格格不入。见陆衍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小林无奈地直起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就是常规初步检查,测个体温,拍几张体表照片,看看有没有明显外伤,用不了十分钟。”
陆衍咽了口唾沫,狠狠咬了咬牙——是啊,不就是看具尸体吗?他跟着老法医出过那么多现场,怎么今天反倒怂了?可目光落在那鼓囊囊的尸袋上,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狂跳,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定了定神,伸出刚戴好手套的右手,指尖悬在尸袋拉链上方,却迟迟不敢落下。犹豫了足足半分钟,他才闭了闭眼,猛地发力,拉链“刺啦”一声被拉开,露出死者苍白僵硬的脖颈。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或许是手套没戴稳,或许是动作太急,陆衍的左手食指——那截没被乳胶覆盖的、带着体温的皮肤,毫无预兆地蹭到了死者脖颈的皮肤。
那触感冰凉刺骨,却又在瞬间爆发出滚烫的灼痛,像是有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了他的指尖。
下一秒,陆衍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无影灯的白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大宋雨夜的昏黑,潮湿的风裹着雨水砸在脸上,远处摇曳的灯焰在雨幕中明明灭灭,像鬼火般飘忽。他看见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寒光在眼前一闪,紧接着是黑衣人那双毫无温度的瞳孔,里面映着自己惊骇的脸。最后,所有画面都定格在一根银钗上——那银钗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将整个世界都照得一片惨白。
听觉也彻底错乱了。手机里的音乐、小林的声音、制冷系统的嗡鸣,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震耳欲聋的雷鸣在头顶炸开,雨水砸在瓦片上的“噼里啪啦”声、匕首刺入皮肉的“噗嗤”声、自己沉重得像是要炸开的喘息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的“咚咚”声,混杂在一起,像一场失控的交响乐,在他的耳膜里反复冲撞,疼得他几乎要尖叫出声。
嗅觉更是混乱不堪。消毒水的味道被瞬间冲散,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带着铁锈般的腥气,还有草药的苦涩、雨水浸透泥土的腥腐,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毒物的甜腻气息,所有味道搅在一起,呛得他喉咙发紧,只想干呕。
最可怕的是触觉。那股从指尖传来的灼痛,像是有了生命般,顺着血管疯狂窜动,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高压电箱,全身的神经都在剧烈抽搐,每一寸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
“呃!”
陆衍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眼前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两步。他的手再也抓不住手机,“啪”的一声,手机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屏幕瞬间碎裂成蛛网,音乐也戛然而止,停尸房里只剩下制冷系统的嗡鸣,还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
“怎么回事?好痛!那些画面是什么?”陆衍的意识在剧痛中挣扎,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像是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有仵作验尸的场景,有朝堂争辩的画面,有雨夜逃亡的恐惧,还有临死前那深入骨髓的恨意。这些记忆不属于他,却又真实得可怕,像是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挤压、吞噬。“鬼……鬼上身了吗?!”他想动,却发现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只能僵在原地,任由那股陌生的力量在自己的身体里横冲直撞。
而在陆衍意识的深处,另一个意识正在缓缓苏醒。
宋清砚感觉自己像是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漂浮了很久,周围是冰冷的虚无,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触感,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死寂。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在那个大宋的雨夜,被黑衣人追杀,中了毒匕首,最后被那根银钗刺穿心脏,死得透透的。可就在刚才,他突然感觉到了一丝温度,紧接着是剧烈的疼痛,还有无数混乱的画面和声音,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他意识的闸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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