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包裹着林暮野的意识。疼痛是这片黑暗里唯一的坐标,从背后蔓延至四肢百骸,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无尽的深渊中下坠,冰冷而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亮刺破了黑暗,伴随着模糊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水底传来。有温热的液体滑过干裂的嘴唇,带着苦涩却熟悉的草药味。一股暖流顺着喉咙而下,缓缓滋润着近乎枯竭的身体。
求生的本能让他贪婪地吞咽着。意识如同退潮后露出的礁石,一点点清晰起来。
他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先是模糊一片,渐渐才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粗糙的、被烟火熏得有些发黑的岩石顶壁。身下垫着干燥柔软的茅草,身上盖着一件带着汗味和山林气息的旧外衣。
这是一个陌生的山洞,不算深,但很隐蔽,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挡,只透进些许斑驳的光线。空气中弥漫着草药、血腥和柴火的味道。
他试图移动,背后立刻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别动。”一个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听起来年纪不大,却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沧桑。
暮野艰难地转过头,看到山洞一角,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他,拨弄着一小堆篝火,火上架着一个破旧的陶罐,里面正咕嘟咕嘟地熬着草药。那人穿着粗布衣裳,身形挺拔,即使坐着也能看出其矫健。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边放着一把造型古朴的长弓,以及一个插着寥寥数支箭的箭囊。
是那个戴斗笠的弓箭手!他救了自己!
“是……是你救了我?”暮野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破锣。
那人没有回头,只是用一根树枝搅动着药罐,淡淡地“嗯”了一声。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暮野挣扎着想坐起来行礼,却又牵动了伤口,疼得额头直冒冷汗。
“说了别动。”那人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后背挨的那刀很深,差点伤到骨头,棍击也震伤了内腑。我虽用了药,但若不好生静养,落下病根是小,丢了性命是大。”
暮野闻言,不敢再乱动,只能老老实实地躺着。他仔细打量着救命恩人的背影,试图找出更多线索。这人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但那份沉静和刚才射杀追兵时展现出的精准狠辣,绝非寻常猎户或山民所能拥有。
“恩公,请问高姓大名?日后林暮野必当厚报!”暮野诚恳地问道。
那人沉默了片刻,就在暮野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叫我‘石翎’即可。报恩不必,我救你,自有我的缘由。”
石翎?这个名字透着一种冷硬和孤傲。暮野记在心里,又问道:“石翎大哥,你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又为何要出手相救?”
石翎停下搅动药汁的动作,微微侧过头,暮野能看到他线条硬朗的侧脸和紧抿的嘴唇。“我追踪隆昌货栈的人有一段时间了。凑巧碰到你被围攻。你年纪轻轻,身手不凡,却与他们为敌,想必不是恶类。更何况……”他顿了顿,语气似乎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你使的拳法,有几分眼熟。”
眼熟?暮野心中一动。他的**拳是偷偷学的,师父是个云游的落魄武师,早已不知去向。这石翎难道认识师父?或者,他看出这拳法的来历?
“石翎大哥认得这拳法?”
石翎却没有直接回答,转而问道:“你为何会被隆昌货栈追杀?还与张猎头、李家的人搅在一起?”
暮野犹豫了一下。这石翎救了自己,敌视隆昌货栈,似乎可以信任。但他身份神秘,目的不明,是否要全盘托出?想起秦老板临别时“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的告诫,他决定有所保留。
“我是青石镇李家的放牛娃。李家遭难,老爷和小姐被隆昌货栈的人抓走,我侥幸逃脱,一路被他们追杀。张猎头和王婶是帮我的。”暮野简略地说道,隐去了山魈囚笼、葬魂谷等核心秘密。
石翎听完,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判断他话中的真伪。然后,他端起熬好的药汁,走到暮野身边。“先把药喝了。”
他扶起暮野,动作意外地还算轻柔。药汁极其苦涩,暮野皱着眉头一口口喝下。药力散开,背后的剧痛似乎缓解了一些,一股倦意袭来。
“你休息吧。这里暂时安全。”石翎将他重新放平,盖上外衣,便又回到火堆旁,抱着长弓,闭目养神,如同山岩般沉默。
暮野有很多疑问,但重伤和药力让他难以支撑,很快又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两天,暮野就在这个狭小的山洞里养伤。石翎话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洞口警戒,或者出去片刻,带回一些野果、清水和猎物。他处理伤口的手法相当老道,用的草药也颇为有效,暮野的伤势恢复得比预期要快。
通过短暂的交流,暮野对石翎有了些许了解。他确实在刻意追踪隆昌货栈,但对具体原因讳莫如深。他武功极高,尤其箭术堪称神乎其技,但对暮野的**拳,他只是说“似曾相识”,便不再多言,似乎有所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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