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艘破败的幽灵船,如同从历史的尘埃和浓雾的深处钻出,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寂,缓缓滑入环礁湖。它无视了湖中那些躁动的水魅,仿佛行驶在另一条平行的时空轨道上。船体上覆盖的厚厚苔藓与藤壶,以及那折断的桅杆和破烂的风帆,无一不在诉说着它漫长的、孤寂的漂泊岁月。它所散发出的阴冷气息,与水魅的死煞之气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沉淀了无数时光的苍凉与……某种被禁锢的执念。
船头那模糊的身影,在稀薄的雾气中渐渐清晰。那并非活人,而是一具身披残破不堪、样式古老的水手服的骷髅!骷髅的骨架上同样覆盖着海洋生物留下的痕迹,眼窝空洞,但它却以一种违背常理的姿态稳稳站立着,一只只剩下白骨的手,紧紧握着锈迹斑斑的舵轮。它的下颌骨微微张开,仿佛在无声地述说,又像是在发出某种古老的叹息。
这诡异到极点的景象,让滩涂上的众人连呼吸都几乎停滞。阿旺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牙齿咯咯作响。赵老大握紧木棍的手心满是冷汗,他闯荡半生,听过无数海上鬼船的传说,却从未想过会亲眼目睹,而且是在如此绝境之下。玄诚道长瞳孔收缩,拂尘横在胸前,全力感知着那艘船和骷髅的气息,脸色变幻不定。
最令人惊异的是,当这艘幽灵船驶入环礁湖后,那些原本疯狂冲击光罩的水魅,竟然如同遇到了天敌般,纷纷发出更加凄厉尖锐的无形嘶鸣,争先恐后地向后退缩,重新沉入墨绿色的湖水深处,仿佛对那艘船和船上的骷髅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仅仅几个呼吸间,密密麻麻的水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荡漾的涟漪和尚未散尽的死煞之气。
水魅的危机,竟因这艘更诡异的幽灵船的出现而暂时解除了!
光罩内,压力骤减的玄诚道长和苏宛白几乎同时脱力,光罩闪烁了几下,悄然消散。玄诚道长踉跄一步,以拂尘拄地才稳住身形,大口喘息。苏宛白更是直接软倒,伏在林暮野身边,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惊疑不定地望着那艘近在咫尺的幽灵船。
劫后余生,却无人感到喜悦,因为未知的、可能更大的恐怖,已经降临。
幽灵船无声无息地滑行到距离滩涂仅数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船头那具骷髅舵手,空洞的眼窝“望”着滩涂上的众人,尤其是……昏迷中的林暮野。它那握着舵轮的白骨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它……它想干什么?”阿旺声音发颤,躲在赵老大身后。
赵老大喉咙滚动了一下,强自镇定,冲着幽灵船喊道:“喂!船上的……朋友?是敌是友,划下个道来!”他的声音在死寂的环礁湖中回荡,显得异常突兀。
没有回应。只有风吹过破帆发出的呜咽声,以及湖水轻拍船体的细微声响。
玄诚道长调息片刻,稍稍恢复了一些力气,他上前一步,对着幽灵船打了个稽首,朗声道:“无量天尊!贫道玄诚,与同伴落难于此,误入宝地,若有惊扰,还望海涵!不知尊驾是何方神圣,可否指点一条生路?”他的声音中蕴含了一丝道门清心正气,试图与对方沟通。
这一次,那骷髅舵手似乎有了反应。它那空洞的眼窝中,突然亮起了两点极其微弱的、如同鬼火般的幽蓝色光芒!那光芒跳跃不定,仿佛风中残烛,却死死地锁定在林暮野身上。
紧接着,一个干涩、沙哑、仿佛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的声音,直接在众人的脑海中响起,并非通过空气传播:
“钥匙……持有者……终于……等到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众人皆是一愣。
钥匙?什么钥匙?持有者?是指林暮野吗?
还没等他们发问,那骷髅舵手再次“开口”,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岁月的沧桑感:“上……船……带你们……离开……这片……被诅咒的海域……这是……唯一的……生路……”
离开?唯一的生路?
这诱惑无疑是巨大的。他们早已山穷水尽,这艘幽灵船的出现,以及它驱散水魅的威势,似乎印证了它拥有离开这里的能力。
但是,上一刻还是生死大敌的水魅,下一刻就出现一艘愿意带他们离开的幽灵船?这转折太过突兀,太过诡异,让人无法轻易相信。更何况,这船和船上的骷髅本身,就充满了不祥。
赵老大压低声音对玄诚道长说:“道长,这鬼东西的话能信吗?谁知道它要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去?说不定是另一个陷阱!”
玄诚道长眉头紧锁,他同样心存疑虑。这骷髅称林暮野为“钥匙持有者”,这让他想起了林暮野特殊的纯阳体质,以及之前与岛上能量的种种共鸣。难道林暮野的存在,与这片诡异海域的某个核心秘密有关?这艘幽灵船,是专门为此而来?
“它……它好像……在看着暮野……”苏宛白虚弱地提醒道,她也感觉到了那骷髅目光(如果那幽蓝光芒算目光的话)的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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