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浪号”上的时间,在紧张的准备与焦灼的等待中,仿佛被浓雾拉扯得粘稠而缓慢。甲板上,水手们在赵老大的低声喝令下,默默地检查武器,将浸过鱼油的布条紧紧缠绕在备用的木棍上,制成更多更耐燃的火把。金属摩擦的细响、绳索拉扯的吱嘎声,取代了往日粗犷的喧哗,压抑的气氛如同绷紧的弓弦。
船舱内,苏宛白寸步不离地守着林暮野。她仔细地用清水擦拭他的脸颊和手臂,动作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他的脉搏依旧微弱,但指尖传来的温度,似乎不再像之前那般冰冷彻骨。那眉心的一点微光,稳定地散发着萤火般柔和的光晕,虽不强烈,却顽强地证明着生命火种的存在。苏宛白握着他的手,低声诉说着外面的准备,诉说着她的决心,也诉说着无人时才会流露的脆弱与期盼。她不知道他能否听见,但她相信,情感的纽带能穿透意识的迷雾。
而在船长室隔出的狭小空间里,玄诚道长已静坐良久。他面前的小几上,摊开了一卷古朴的羊皮卷,上面用朱砂绘制着复杂的星图与卦象。香炉中一缕青烟袅袅升起,散发出宁神静气的檀香。道长双目微阖,手指不时掐动,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周身气息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与天地法则的对话。他在推演,在计算,在茫茫天道中,为林暮野寻找那一线虚无缥缈的生机。
夜幕再次降临,浓雾使得夜晚更加深沉,只有船上的灯火在无尽的灰白中切割出小小的一片昏黄领域。守夜的水手加倍警惕,耳朵捕捉着雾气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每一次海浪轻拍船身,都让人心头一紧。
后半夜,万籁俱寂。苏宛白伏在床边,因极度疲惫而浅眠。忽然,她感到握着的那只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她猛地惊醒,抬头看去。林暮野的眼皮在轻微地颤动,似乎想要努力睁开,但最终未能成功。然而,他的嘴唇却微微翕动,发出了一丝比呼吸还要轻微的气音。
苏宛白屏住呼吸,将耳朵凑近他的唇边。
“……白……”
一个模糊得几乎无法辨认的音节,却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
他是在叫她的名字?还是无意识的呓语?
巨大的激动和不敢置信的情绪瞬间淹没了苏宛白,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滴落在林暮野的手背上。“暮野!暮野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我是宛白!”她急切地低唤,紧紧握住他的手,希望能得到更多的回应。
但林暮野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再次陷入了深沉的昏迷,只有眉心的微光依旧稳定。
尽管如此,这短暂的、近乎幻觉的互动,对苏宛白而言,却无疑是黑暗中最珍贵的一缕微光。这证明他的意识并非完全沉寂,他在挣扎,在试图归来!这让她本就坚定的决心,更加磐石无移。
天光微亮时(尽管浓雾让黎明显得暧昧不清),玄诚道长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异常明亮,仿佛洞悉了某种奥秘。
苏宛白和闻讯赶来的赵老大立刻围了上去。
“道长,如何?”苏宛白的声音因期待而颤抖。
玄诚道长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贫道推演一夜,结合暮野方才的细微反应,略有所得。”他指着羊皮卷上一处复杂的阴阳鱼图案,“阴阳平衡,并非简单的抵消。尤其是暮野这种情况,纯阳近乎燃尽,如同灰烬,若强行引入大量至阴之气,非但不能激发生机,反而会使其彻底湮灭,化为‘死寂’。”
赵老大听得云里雾里:“那该怎么办?总不能看着那石头干瞪眼吧?”
“关键在于‘引子’和‘共鸣’。”玄诚道长目光锐利,“我们不能直接将暮野置于黑曜石前。需要找到一个媒介,一个能够同时承载并调和阴阳二气的‘桥梁’。此物需至阴至纯,方能接触黑曜石而不被排斥;又需蕴含一丝灵性生机,方能作为引子,唤醒暮野体内残存的阳火本源,使其与外来的阴气产生‘共鸣’,自行达到微妙的平衡。”
“这样的东西,去哪里找?”苏宛白蹙眉。
玄诚道长的目光落在了苏宛白一直贴身佩戴的那枚桃木小符上。“或许……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苏宛白下意识地捂住胸口:“这桃木符?”
“不错。”玄诚道长点头,“此符曾承载暮野纯阳本源,又经你日夜佩戴,沾染了你的气息与灵性,更在昨日爆发,与至阴之力对抗而不毁,其本质已发生微妙变化。它既是阳气的容器,也短暂容纳过极阴之力,正是充当‘桥梁’的最佳候选!”
希望之火再次燃起,但玄诚道长接下来的话又让气氛紧张起来:“然而,此法依旧凶险。需由一人,持此符箓,接近黑曜石,以特殊法门引导一丝最精纯的玄阴之气注入符中。此过程需极度精准,引气过多,符箓可能承受不住而毁,引气过少,则效果不彰。而且,持符者必须心神坚定,不受阴气侵蚀,还需在引气成功后,迅速将符箓带回,置于暮野眉心,完成最后的引导。”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