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罗从怀中取出那份计划书,摊在案上。
“我的计划分三步。”
“第一步,大人以‘修肃州城墙缺劳力’为由,出具调令,将夏家三子调往肃州。这是军务,京里来的监军也不好硬拦。”
“第二步,我会安排人在途中接应。等出了凉州地界,制造一场意外——沙暴也好,马匪也罢,总之要让他们合情合理地失踪。”
“第三步,”她顿了顿,“我会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西边,境外,一个朝廷管不到的地方。”
谢长庚听完,沉默良久。
“太险。”他最终道,“调令我可以出,但途中出事,我还是难逃干系。”
“所以需要另一份文书。”青罗早有准备,“调令发出三日后,大人再补一份追责公文,就说夏家三子途中逃脱,已派兵追捕——这份公文,要比调令晚到京城。”
“然后呢?永远追捕不到?”
“不。”青罗眼中闪过锐光,“两个月后,大人在戈壁发现三具尸体,面目全非,但衣着、身形吻合。上报已伏诛,此事便了结。”
谢长庚盯着她:“伪造军报,是死罪。”
“但能救三条命。”青罗直视他,“大人,夏将军对您有知遇之恩。夏家三子,最大的才十八,最小的才十三——您忍心看他们死在戈壁死营么?”
这话戳中了谢长庚的痛处。
他闭上眼,眼前浮现多年前的画面——夏明远在校场上拍着他肩膀:“长庚啊,带兵要严,但也要有仁心。兵是将的骨肉,将无仁心,兵无战意。”
还有那年除夕,夏府后院。十五岁的夏淮南带着两个弟弟给他敬酒:“谢叔叔,祝您新年安康。”
十三岁的夏淮西还偷偷往他怀里塞了块糖……
“他们……”谢长庚声音沙哑,“知道这个计划么?”
“夏淮南知道。”青罗道,“三天前我去见过他,他说要和两个弟弟商量。大人若同意,我明日再去石场,听他们的答复。”
谢长庚睁开眼,眼中已布满血丝。
他走到窗边,望着院中的老槐树。许久,缓缓道:“你知道么,京里来的监军,是东宫的人。”
东宫——太子。
青罗心头一震:“所以想把夏家赶尽杀绝的,是太子?”
“**不离十。”谢长庚转身,“夏将军当年……可能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事。太子怕夏家后人翻案,所以要斩草除根。”
他顿了顿:“你们一路遇袭,恐怕也是东宫的手笔。”
伏击的黑衣人,玉佩上的“东”字,京里的密令……
青罗深吸一口气:“那大人更该救他们。太子如此忌惮夏家,说明夏将军手里,很可能真有能扳倒他的东西。留着夏家血脉,将来或许……”
“或许能报仇?”谢长庚苦笑,“谈何容易。”
“不容易,也得试。”青罗声音坚定,“大人,这世道,好人若都怕事,恶人岂不更加肆无忌惮?”
谢长庚看着她,这个才十六、七的少年,眼中有股不服输的狠劲,远超他的年纪。
“好。”他终于点头,“调令我可以出。但接应的事,你得自己安排——我不能动用军中的人。”
“明白。”青罗松了口气,“接应的人,我已经找好了。”
“谁?”
“吴爷。”青罗道,“牙行的路子。他手下有些人,做过‘护送’的买卖。”
谢长庚皱眉:“那些人靠得住么?”
“靠不靠得住,看钱够不够。”青罗道,“而且,我会亲自跟着。”
“你?”谢长庚愕然,“太危险了!”
“危险也得去。”青罗看了眼夏含章,“有些事,得亲眼看着才放心。”
堂外传来脚步声,周校尉在门外禀报:“大人,监军来了,在前厅等您。”
谢长庚脸色一沉:“知道了。”
他转向青罗,“你们从后门走。明日……我会让周校尉带你们再去石场。”
“多谢大人。”
三人从后门离开。青罗握了握夏含章的手,“阿章,接下来几天,你得待在客栈,哪儿也别去。”
“为什么?我也想去接应三哥他们……”
“不行。”青罗斩钉截铁,“这事太险,你不能去。你留在凉州,万一出事,咱们还能有个后手。”
夏含章还想说什么,青罗已摇头,沉声道:“听话。以后他们三人还要靠振作起来,你现在不能有任何闪失!”
这话说得很重。
夏含章低下头,不再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