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帐谋 第8章 永济米行

日头渐升，洛州城的轮廓在晨雾中愈发清晰。夏含章搀扶着青罗，混在进城赶集的农人中，步履蹒跚。青罗腹部的伤势因渡河时沾了水，此刻正隐隐作痛，但她强撑着不露声色。

“青罗，”夏含章低语，感觉到青罗的手臂在微微发抖，“要尽快找医馆。”

青罗轻轻摇头，目光扫过城门处的守军：“不能找医馆。”

她见夏含章不解，低声道，“伤口来历说不清。”

夏含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城墙上果然贴着数张海捕文书。她心头一紧，却听青罗低声道：“抬头，自然些。”

守军打量着这两个满身尘土的少年，随意挥了挥手。青罗心中稍安，看来追捕的重点仍在京城，但这暂时的松懈，未必是好事。

进城后，青罗带着夏含章绕过几条街后，在一家米行前停下脚步。

永济米行——招牌已经褪色，店前却打扫得一尘不染。

“阿章，”青罗轻声问，“可看出什么特别？”

夏含章仔细打量：“店面整洁得过分，米袋码放得也太过整齐，不似经常搬动。”

青罗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柜台后那个打算盘的老掌柜身上。她缓步上前，在柜台上轻轻敲了五下——三急两缓。

老掌柜抬了抬眼，手中的算珠不停：“小哥要买什么米？”

“要三斗江南香米，两斗北地糙米。”青罗的声音很轻。

老掌柜打算盘的手顿了顿：“江南米价涨了，糙米倒是便宜。”

“无妨，只要米好。”

这番对话看似平常，夏含章却注意到老掌柜的眼神变了变。

他打量了她们片刻，低声道：“后院有新到的米，两位随我来。”

后院柴房里，老掌柜关上门，突然躬身行礼：“属下赵济，见过小姐！”

夏含章惊愕地看向青罗。

青罗轻声道：“这是将军早年布下的暗线。”

她心中暗忖，这暗语是原主记忆中偶然所得。除夕那晚，将军与大公子在书房谈话，原主被夫人唤去送宵夜，在书房外隐约听到几句谈话，其中就包括几处暗线联络方式。往深里想，夏将军那时应是故意让她听去，以备夏含章危急时，能有退路。

如今果然是用上了。

赵济神色凝重：“今早刚收到消息，三位堂少爷的流放路线改了，要绕道西川。”

“西川？”青罗蹙眉，“那里山高路远......”

“正是。但属下还听说，朝中有人暗中要保将军府一点血脉，这才改了路线。”

夏含章急道：“那我们也需绕道西川了！”

青罗却摇了摇头，转向赵济，“消息来得太容易了，是不是？”

赵济叹了口气：“姑娘细心。这几日确实有人在暗中打探，想找出将军府的漏网之鱼。”

青罗心中了然，对方故意放出消息，就是要引蛇出洞。看来朝中势力错综复杂，有人要斩草除根，有人却在暗中保护。

青罗沉吟片刻：“给我们准备些干粮和药材，再找两身合适的衣裳。我们歇息片刻就走。”

“姑娘的伤......”

“不碍事，我自会处理。”

待赵济离去，夏含章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此地有暗线？”

青罗望着窗外的日头，轻声道：“那日将军与大公子议事，我恰好在门外......如今想来，许是将军有意让我听见。”

半个时辰后，两人换上干净的少年衣裳，带着新备的行装准备离开。临行前，青罗特意要了一本地图册。

走出米行，夏含章低声道：“我们现在去西川吗？”

“不。”青罗展开地图，手指落在西北方向，“我们去凉州。”

“可是堂兄与堂弟他们......”

“记住，”青罗目光沉静，“当所有人都指着一个方向时，最好往反方向看看。”

夕阳将她们的身影拉长，青罗最后看了眼永济米行的招牌。敌在暗，我在明，每一步都要格外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