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平为主，装逼从不是选项 月下试剑，初露峥嵘

暮色如砚台中化开的浓墨，将云望城巍峨的轮廓浸染成一片深邃的黛青色。百味阁内的盛宴已近尾声，身着统一服饰、动作轻盈优雅的仆役们正训练有素、悄无声息地收拾着灵玉桌案上的珍馐美器。

尘奕面前已摞起三个光可鉴人的白玉汤碗，那半只硕大的撼山灵熊掌也只剩下了莹润的骨骼。苏婉并未参与那些琐务，她仪态万方地坐在尘奕身侧，见他碗底干净得如同洗过一般，眼角的笑纹如同盛放的秋菊，优雅地从身旁侍立侍女捧着的沉香木盘中，取过一块散发着沁人心脾桂花香、晶莹剔透如琥珀的“月桂凝露糕”，亲自递到尘奕手中：“奕儿，再稍稍用些，垫一垫。等会儿你父亲带你去演武场看看，总不好空着腹活动。”

另一边，尘啸天已由贴身侍从为其整理好那柄象征家主权柄、剑鞘铭刻着九天真龙巡游纹的佩剑“苍玄”。他闻言抬起头，语气努力显得云淡风轻：“不过是带你去认认路，熟悉下家族新建的场地，随意走动走动，消消食便好。

”然而，他那不自觉反复摩挲着剑柄上镶嵌的、能宁心静气的“星辰石”、指节微微收紧的动作，却清晰无误地泄露了这位执掌庞大家族、素来威严深重的父亲内心深处，那份难以按捺的、想要切实了解儿子如今修为境地的迫切期待。

尘奕慵懒地将最后一口甜糯却不腻口的灵糕咽下，含糊地应了一声：“嗯。”他灵台清明，岂会感觉不到那份潜藏于平淡话语下的试探？

也罢，既然归家，稍稍活动一下筋骨，展露部分实力，让父母安心，也总好过一直被当作需要精心呵护、不谙世事的稚子。

演武场位于云望城东侧核心区域，与气势恢宏的主宅建筑群隔着大片由顶级灵植师精心打理、灵气氤氲如雾、奇花异草竞相争艳的景观灵植园。

远远望去，新落成的靶场宛如一块巨大无比的青色琉璃，在清冷月辉下泛着幽然冷冽而高贵的光泽，严丝合缝地嵌入由坚硬无比的“金刚岩”铺就的广阔广场，边缘镌刻着一圈圈繁复玄奥、隐隐引动周遭空间细微波动的聚灵符文，即便在夜色笼罩下，依旧持续流淌着柔和而稳定的光晕，将方圆数十里的天地灵气贪婪地汇聚牵引而来，使得此地的灵气浓度，明显比城中其他地方高出三成有余，无声地彰显着尘家作为仙界巨擘、位列第二的深厚底蕴与无上威严。

“这地面，用的是北极深渊万丈冰层之下、历经百万年凝聚的‘玄冰玉髓’铺就，不仅坚逾精钢，更能极大限度地缓冲、分散、吸收灵力冲击，即便偶尔失手，也绝难造成破坏，更不会产生剧烈反震伤及自身。”尘啸天指着靶场中央那一排排如同沉默巨兽般矗立、通体漆黑、散发着厚重古朴气息的测力桩，语气中带着一丝属于家主的、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淡淡自豪，“此乃测力桩，内嵌‘万象感应灵髓’，最高可承受化神后期修士的倾力一击而不毁。桩顶的‘九窍验灵石’，会根据受力程度与灵力品质，呈现出白、绿、蓝、黄、橙、红、紫，直至代表力量与掌控完美结合的极限‘金’色。你祖父，也就是上代家主尘破军当年巅峰时期，倾尽全力也仅能将其激发至深邃的紫色，光华照耀百里，已震动上仙界。”

他话语微顿，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尘奕那波澜不惊、甚至带着点刚吃饱后特有慵懒的侧脸上，声音放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追忆与更深层的探究：“你幼时便显露出非凡根骨，天赋异禀，三岁便能徒手掰断低阶‘铁木’枝，五岁初涉灵力，便能以微薄之气推动重达八百斤的‘星辰石磨’……若你有兴趣，不妨试试手？”

这话语中，既有为人父的慈爱关怀，也隐含着一种对家族继承者实力与潜力的审慎评估。

说着，尘啸天“锃”的一声清越剑鸣，拔出了腰间那柄象征着无上权力与力量的“苍玄”剑。剑身如一泓经过千锤百炼、汲取日月精华的秋水，在清冷的月光下流淌着森寒而纯净的光泽，剑锋处隐隐有凝实的龙形虚影游动吞吐，发出低沉而威严的嗡鸣，令周围空间都泛起细微涟漪。

“来，奕儿，陪为父随意走几招？不必拘束，权当是饭后消食，活动下经脉气血，也让为父看看你这些年的长进。”他摆出了一个尘家基础剑法“青岚剑诀”的起手式“苍松迎客”，姿态沉稳如山岳，周身灵力内敛而浑厚如海，带着尘家核心功法特有的温润磅礴、生生不息之意。

周围原本在尽职巡逻或自行刻苦练习的族人、侍卫，察觉到家主与少主的气息动向，纷纷停下动作，如同被无形引力吸引般从四面悄然围拢过来，却又严格遵守着森严的族规与尊卑礼节，自觉地停留在足够远的距离之外，压低声音交头接耳，一双双眼睛里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好奇、敬畏与热切期待。

“快看！家主似乎要与少主切磋！”

“少主仙姿玉骨，气度慵雅超凡，倒不像是惯于争勇斗狠、锋芒毕露之辈……”

“嘿，你懂什么！别忘了少主归来时是何等惊天动地的排场！九龙拉宫，巡天而至！那可是只存在于太古神话中的无上神物！能驾驭此等神物之主，其实力底蕴岂是我等可以妄加揣度？”

“听闻仙界其他几家，比如排名第三的轩辕家和一直与我们有些龃龉的第五的百里家，都已收到少主回归的风声，正明里暗里派人打探少主虚实呢……”

“噤声！此等事宜岂可妄议！专心观看，此等机缘千载难逢！”

尘奕看着父亲那沉稳如山岳、看似平和却暗藏无尽锋锐与变化的起手式，冰蓝色的眸子慵懒地眨了眨，仿佛还带着一丝刚从百味阁那极致美味中回过神来的惬意与满足。他并未去取旁边那排放置着各色寒光闪闪、灵气逼人神兵利器的紫檀木架，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手，活动了一下手腕，骨节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响声，语气平淡：“我不用剑。”

尘啸天闻言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为开怀的朗声大笑，笑声中气十足，在静谧的夜空中远远传开：“好！有个性！那我便也以指代剑，咱们父子切磋一下身法、眼力与灵力运用之妙，点到即止！”他显然顾及儿子可能离家日久、修为根基或未稳固，主动提出了更温和、更侧重于技巧感悟而非生死搏杀的方式。

话音未落，尘啸天身形微动，宽大的家主袍袖随风轻拂，已是踏步上前，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如丝、生机盎然的淡青色灵力如同初春破土而出的灵藤，带着试探与引导之意，直点尘奕肩井穴。这一指速度刻意放得缓慢，力道更是精准地控制在金丹初期水准，生怕劲力过猛伤到爱子。

尘奕直到那淡青灵力即将触及他雪白的衣袍，才仿佛刚刚察觉到能量波动般，脚下步伐看似随意地一错，身体以一个极其微小的、近乎优雅自然的幅度侧开，那缕温和的灵力便堪堪擦着他飘扬的衣角掠过，连一丝最细微的褶皱都未曾留下。

“哦？”尘啸天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与赞赏，他这一指看似简单直接，实则暗含变化，封住了几种基础身法最常见的闪避路线，没想到儿子如此举重若轻、不着痕迹地就化解了。他神色一正，收起最后一丝小觑之心，指法陡然变得繁复灵动起来，瞬间化作数十道虚实难辨、如同孔雀开屏般的指影，如同春日里突如其来的疾风骤雨，带着明显更强的灵力波动（约金丹中期），铺天盖地般笼罩向尘奕周身数处关键窍穴。

尘奕的身影在场中变得愈发飘忽不定，恍若鬼魅。他依旧没有动用多么磅礴骇人的灵力，整个人如同化作了月光本身，无形无质，又好似穿梭于密林间的清风，难以捕捉其轨迹，总在间不容发之际，以妙到毫巅的微小差距避开父亲那愈发密集凌厉的指风。

他的动作看似随心所欲，毫无定式，却隐隐暗合某种天地自然流转的无上道韵，让尘啸天那套娴熟精妙、曾击败过无数同阶修士的“青雨打萍”指法，屡屡如同全力推动潮水却无法留住指间流沙般，有种无处着力的憋闷与无力感。

“父亲，”尘奕在如同闲庭信步般的从容闪避间隙，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折的洞察力，“您这‘青雨打萍’的第三式‘润物无声’与第七式‘骤雨惊荷’转换衔接之间，灵力在‘云门’与‘中府’二穴的流转过渡，似乎……比最佳时机慢了约半息。”

尘啸天闻言，心中猛地一震，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这正是他修炼此套指法近五百年都未能完美解决、一直引以为憾的一个极其细微的灵力转换滞涩之处，虽不影响指法大体威力与施展，但在真正的绝顶高手眼中，无疑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破绽！他这失散多年的儿子……竟能在如此激烈的切磋中，一眼看穿并精准指出？！

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周身灵力再次沉稳提升，达到了金丹后期的水准，指风变得愈发凝练凌厉，破空之声隐隐带着风雷之势，仿佛织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要将尘奕的所有退路彻底封死。

然而，尘奕依旧如同滑不留手的万年玄冰下的游鱼，在那张由凌厉指风织就的“网”中穿梭自如，姿态依旧从容。偶尔，他也会伸出那修长如玉、骨节分明却蕴藏着可怕力量的手指，看似随意地在尘啸天的手腕、手肘或是灵力运转最关键、最脆弱的节点上轻轻一拂、一弹、一按。

每一次看似轻描淡写的接触，尘啸天都感觉手臂相应部位微微一麻，体内奔腾流转的灵力会出现极其短暂却异常难受的凝滞感，逼得他不得不临时变招，打乱原有的进攻节奏。这种感觉，并非纯粹力量上的绝对碾压，而是一种……对力量本质有着超乎常理的理解、对灵力流转有着洞若观火的洞察、对战斗节奏有着近乎预知般的精妙掌控！

转眼间，父子二人已切磋近百招，尘啸天竟连儿子的一片衣角都未能切实碰到！他心中的震惊已然如同狂潮般汹涌。这绝不仅仅是身法巧妙、灵力深厚可以解释的！这需要何等恐怖的战斗天赋与积淀？！

周围围观的族人们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全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他们何曾见过威震仙界、修为深不可测的家主，在与人切磋（即便是明显压制了修为的切磋）中，如此“束手无策”？这位刚刚归来的少主，实力简直深不可测！

“好了！”尘啸天忽然虚晃一招，手指后撤，稳住微微有些急促的气息，随即发出洪亮而畅快的大笑，笑声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欣慰、激动，甚至是一丝卸下重担后的如释重负，“不打了，不打了！再打下去，为父这点压箱底的玩意儿都要被你这小子摸得一清二楚了！”

他快步走到尘奕面前，毫不掩饰激动地、用力地拍了拍儿子看似单薄却稳如磐石的肩膀，眼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激动水光：“好！好小子！真是太好了！没想到你流落在外，非但没有蹉跎岁月，反而有此惊世骇俗的际遇与成长！这身法、这眼力，尤其是这对灵力妙到毫巅的掌控与运用，圆融通透，浑然天成，怕是已不逊于许多初入元婴境的修士！比为父当年在你这个年纪时，强出何止一筹！苍天佑我尘家！我尘家后继有人！哈哈哈哈哈！”

苏婉也适时地莲步轻移，走了过来，她一直在一旁静静观看，姿态优雅，此刻那双美眸中满是如水般的温柔与发自内心的骄傲光芒，轻轻抬起玉手，为尘奕理了理方才因极致闪避而略显飞扬的几缕黑金色发丝，声音温婉动听：“我儿自然是极好的。”她并未过多夸赞言语，但那份身为母亲的、与有荣焉的喜悦与自豪，已然溢于言表，感染着周围每一个人。

周围的族人们此刻也终于从极度的震撼中反应过来，爆发出雷鸣般的、发自内心的热烈欢呼和激动议论。

“少主神威！”

“连家主精妙绝伦的指法都能轻易看破并指出关键，少主的修为境界和对道法的理解，简直深不可测！”

“天佑尘家！先祖显灵！有此麒麟儿，何愁家族不兴，大道不盛！”

“快！将此间情形，尤其是少主于切磋中精准指出家主功法精要之事，详细记录，形成密报，立刻呈送长老会诸位长老阅览！”

尘奕被父母一左一右簇拥在中间，听着父亲那毫不吝啬、充满骄傲的夸赞，感受着母亲那无声却深沉如海的骄傲与关爱，看着周围族人那一道道发自内心的崇敬、狂热与充满希望的目光，他冰蓝色的眸子里，依旧维持着一片仿佛万年冰川般的慵懒平静，只是在那平静的最深处，无人窥见的角落，似乎有一丝极淡极淡的、名为“归属”与“满足”的暖流，悄然融化了一小块冰棱，轻轻荡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对了，”尘奕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越过激动的父母，投向那排依旧沉默如夜的测力桩，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询问一件新奇有趣的玩具，“那个石头柱子，怎么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