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尸百年，我吞噬了万古神魔 第13章 坟里爬出来的人更怕黑

月光冷得像淬了毒的刀锋，穿透尚未散尽的尘烟，洒在北崖边缘这片嶙峋的乱石地上。

远方，林家祖陵那巍峨的轮廓在晨曦前的薄雾中起伏，如同一头蛰伏的远古巨兽，沉默地注视着一切。

林渊背着气若游丝的林九娘，怀里紧抱着昏迷不醒的夜凝霜，双脚终于踏上了坚实的土地。

他刚刚想松一口气，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力量却在他体内轰然引爆。

那源自归墟的磅礴之力彻底失去了控制，像一头挣脱了所有锁链的凶兽，在他经脉中横冲直撞。

胸口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更让他惊骇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血肉深处蠕动、挣扎，试图破体而出。

那股力量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搏动，节奏沉重而诡异，如同在他的心脏旁边，又长出了一颗更加黑暗、更加原始的心脏。

“你……”怀中的夜凝霜睫毛颤动，无意识地向他怀里缩了缩，梦呓般的低语带着一丝本能的畏惧，“你现在的味道……闻起来……好像地底下的那些东西。”

林渊心头一凛，猛地低头。

借着清冷的月光，他看见自己的右掌掌心，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道蛛网般的漆黑纹路。

那纹路绝非死物，它像是有生命一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蠕动、蔓延，仿佛活着的血管，要将他的整只手都吞噬殆尽。

“咳……咳咳……”伏在他肩上的林九娘剧烈地咳嗽起来，一丝黑血顺着她的嘴角溢出。

她用尽仅存的力气，抬起一只冰冷的手，异常精准地按在了林渊后颈那块从小就有的胎记上。

“别回村子，”她的声音虚弱到了极点，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狠狠砸进林渊的脑海里，“去祖陵的地脉最深处……那里有一个地方，叫‘虚腹洞窟’。”

林渊的脚步瞬间僵住。

“那是归墟在这片大地上的一条支流源头，也是……也是你出生之前，就被标记好的试炼之地。”林九娘喘息着，眼中却燃烧着决绝的光，“你从来就不是什么普通人，林渊。林家那些长老诬陷我通敌叛族，不过是个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我发现了他们背地里偷掘葬脉，妄图用无数族人的血肉献祭，炼制‘伪葬体’，来窃取本该属于真主的力量。而你……”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无人能懂的悲哀与骄傲：“你，是葬脉在枯竭前，自己选择的……寄生体。”

“寄生体”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林渊的脑中炸开。

一幕被他遗忘在童年最深处的噩梦，毫无征兆地翻涌而出：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无数根布满粘液的黑色藤蔓从大地深处钻出，像毒蛇一样缠上他幼小的身体，将他层层包裹，最终化作一个密不透风的茧。

他曾在那个茧中无数次窒息、挣扎，醒来时总是满身冷汗。

原来，那根本不是梦，而是被尘封的记忆。

林渊没有再问，只是默默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背上的林九娘更安稳一些，然后毅然转身，朝着祖陵的方向大步走去。

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有迷茫，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冷冽与坚定。

三人循着林九娘微弱的指引，沿着一股常人无法察觉的地脉阴流前行。

那股阴冷的气息仿佛一条无形的路径，引领着他们穿过荒草与乱石。

很快，一座早已废弃的石桥出现在眼前。

桥下的河水漆黑如墨，没有丝毫反光，水面上漂浮着一些腐烂的纸钱和锈迹斑斑的断裂锁链，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陈腐气息。

就在林渊踏上桥面的瞬间，那死水般的河面突然泛起一圈圈涟漪。

紧接着，“哗啦”一声，一只被泡得惨白浮肿、布满尸斑和裂纹的手掌猛地破水而出，死死抓住了长满青苔的桥墩。

下一秒，七八具同样泡得发胀的尸体齐刷刷地从黑水中抬起头，它们没有眼珠，只有两个空洞的眼眶，却精准无比地“看”向林渊。

林渊心头一跳，本能地想催动“冥瞳”洞察它们的虚实，却惊骇地发现，这些尸首之内空空如也，没有魂识，没有怨念，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生命迹象。

它们就像提线木偶，只是被某种更深层、更宏大的律动所牵引，而那律动的源头，似乎正是他自己体内那颗新生的“黑暗心脏”。

就在这时，桥头前方的空气微微扭曲，老瞎叔那身穿蓑衣的残影悄然浮现。

他依旧蒙着双眼，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下游一处被山体滑坡掩埋的塌陷山口，身影便如青烟般消散了。

林渊咬紧牙关，心中一片冰冷。

他明白了，不是这些死尸要攻击他，而是这片与葬脉相连的土地本身，正在排斥他这个携带了“异物”的“异类”。

他就是那个闯入蚁巢的“杂质”，整个蚁巢都在本能地试图将他驱逐出去。

他没有丝毫迟疑，抱着夜凝霜，背着林九娘，加快脚步冲下石桥，朝着老瞎叔所指的方向奔去。

那处塌陷的山口之后，是一道倾斜向下的幽深甬道。

甬道两侧的岩壁异常潮湿，不断渗出暗红色的粘稠液体，仿佛山体正在流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与腐烂花朵混合的诡异气息，吸入肺中，让人阵阵作呕。

甬道入口处，立着半截断裂的石碑，上面用古老的篆文刻着几个字：葬者勿入，逆者化壤。

林渊深吸一口气，护住身后的二人，毫不犹豫地踏出了第一步。

就在他脚底落地的刹那，整条通道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轰鸣声，剧烈地颤动起来。

无数碎石从头顶簌簌落下，岩层剥落间，在甬道深处的阴影里，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身影，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

那是一个巨人，一个与岩壁几乎融为一体的虚腹守者！

他的身躯绝大部分已经石化，如同山岩雕塑，只有右臂和头部尚存一丝生机。

他仅存的右眼猛地睁开，瞳孔中没有眼白，只有一片如熔金般缓缓流转的光芒，充满了亘古的沧桑与死寂。

“三百年了……”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巨石在摩擦，“我为守此脉，自封于此。你……终于来了。看来，归墟又要选出新的主人了。”

说罢，他那只唯一能动弹的石质右手缓缓抬起，指向洞窟的最深处，声音在整个甬道中回荡不休：“前路三关，不过则死。吞怨、断情、忘名——三关不过，你的骨、你的肉，都将归于此地，化作尘壤。”

林渊将林九娘和夜凝霜轻轻放下，让她们靠在岩壁上，自己则上前一步，将两人牢牢护在身后。

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怀中的夜凝霜却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发出一声痛苦的嘤咛。

一滴银蓝色的血液，从她小巧的鼻尖滴落，砸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竟瞬间划出一道玄奥奇异的符文烙印，一闪即逝。

虚腹守者那只熔金般的独眼瞬间金光暴涨，死死盯住夜凝霜：“她……原来她也来了！难怪！难怪葬脉会如此躁动不安！”

话音未落，一阵低沉悠远的钟声，仿佛从地心深处响起，穿透了层层岩石，在每个人的灵魂中回荡。

“当——”

随着钟声，洞窟深处那道被阴影笼罩的关口，一扇由怨气凝聚而成的虚幻大门缓缓开启。

门内，阴风呼啸而出，卷起地面堆积了不知多少年的碎骨，形成一道白骨之环。

半空中，成千上万张痛苦扭曲的虚幻面孔浮现出来，发出无声的哭嚎——他们，全都是历代死于墟脉暴动、被怨念束缚于此的守陵人。

第一关，吞怨，开启了。

林渊握紧了拳头，掌心的黑色蛛网纹路已经顺着他的手臂蔓延到了指节，散发出不祥的幽光。

他没有回头，只是低声对身后的林九娘道：“您说过，我不是来继承的……”

钟声再次响起，仿佛催促，也仿佛审判。

林渊的声音无比平静，却带着一股斩断一切的决然：“我是来改命的。”

说完，他迈开脚步，毅然踏入了那道由碎骨与怨魂组成的风眼之中。

他的身影只是一顿，便瞬间被那无穷无尽的怨潮彻底吞没。

然而，被吞没的瞬间，林渊并未感受到预想中的撕裂与痛苦。

周围的世界没有崩溃，而是以一种更加诡异的方式开始瓦解。

呼啸的阴风、哭嚎的怨魂、冰冷的触感，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投入水中的墨迹，迅速晕开、模糊、扭曲。

他脚下坚实的土地变得柔软，眼前的黑暗化作了斑斓而混乱的色块，耳边的钟声则拉长成一道没有尽头的嗡鸣。

他的意识仿佛被从身体里强行剥离，卷入了一个由无数破碎记忆和绝望情绪构成的万花筒。

万物消融，时空颠倒，他最后的感知，是看到整个世界都化作了无数张流泪的脸和无数段残缺的往事，然后轰然坍缩，归于一片混沌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