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酒保，晚上杀手 第55章 心湖的涟漪

回到酒馆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巷口那盏熟悉的灯笼散发着昏黄温暖的光晕，与远处摩天轮依旧闪烁的彩光形成了两个世界的对照。

月清眠一路上都低着头，脸颊上的热度被夜风吹散又反复升起，脑海里不断回放着摩天轮上那冲动又大胆的一幕。直到站在酒馆门口，她才仿佛从一场旖旎的梦中惊醒，强烈的羞赧后知后觉地汹涌而来。

林洋正靠在门边，似乎恰好在等他们。看到两人回来，他脸上立刻堆起一个极其夸张的、带着探究和戏谑的笑容，目光在月清眠绯红未褪的脸颊和白夜那与平日稍显不同的神色间来回扫视。

“哟！回来啦？”林洋拖长了语调，故意问道，“咱们这圣武城最高的摩天轮，风景是不是——特别好啊？”他特意加重了特别两个字，眼神里的好奇几乎要溢出来。

月清眠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仿佛心底那点秘密都被看了个通透。她根本不敢去看白夜，也不敢接林洋的话，只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细若蚊蚋的“嗯”，然后像是身后有猛兽追赶般，飞快地说了句“我先回去了！”，便低着头，几乎是跑着穿过酒馆的门，慌不择路地逃走了。

“诶？月同学？这么早就……”林洋在她身后故意喊道，话没说完，月清眠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他转回头，看向白夜，脸上的笑容更加得意，用手肘碰了碰他，“行啊老白！有进展？看把人家月圣女羞的。”

白夜没有理会林洋的调侃。他站在原地，目光若有所思地望向月清眠消失的走廊方向，指尖无意识地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下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细微的、柔软的触感和温度。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他自己都微微一愣，随即有些不自然地放下了手。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用冰冷的眼神让林洋闭嘴，也没有直接无视走开，而是沉默地走到吧台后面。他拿起一个干净的玻璃杯，动作依旧稳定，却少了几分平日那种近乎机械的精准，多了一丝……属于人的迟疑（从人机变成人了）。

他为自己倒了一杯清水，没有加冰，只是普通的温水。

他就站在那里，端着水杯，却没有立刻喝，只是看着杯中微微晃动的水面，眼神有些放空，仿佛在回味着什么，又像是在消化某种陌生而汹涌的情绪。

林洋看着他这副样子，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他凑到吧台前，像看什么稀有动物一样打量着白夜。

“我说老白……”林洋摸着下巴，语气充满了不可思议，“你……你没事吧？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确实不一样了。

白夜身上那股常年萦绕的、生人勿近的刺骨冷冽，似乎淡化了许多。虽然他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眉宇间那种冻结一切的寒意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显柔和的轮廓。他站在那里，不再像是一柄出鞘的凶刃，或是隔绝于人世之外的影子，而更像是一个……刚刚经历了一场心动、有些困惑、有些茫然的普通青年。

这种变化极其细微，但对于熟悉他如林洋的人来说，简直如同雪原上突然开出了一朵花般显眼。

白夜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林洋一眼。这一眼，充满了威胁,就差把你不要多嘴写脸上了。

“你话太多了，少问乱七八糟的。”他吐出一句话，声音虽然依旧平淡，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绝对的封闭和拒绝，硬要说就像你刚和女友回来就被兄弟问东问西的感觉。

林洋被他这么说，非但不生气，反而嘿嘿笑了起来，心情大好。他知道，这块万年寒冰，是真的开始融化了。他不再打扰白夜，哼着愉快的小曲，心情愉悦地继续去盘算他的账本去了。

白夜低头，将杯中微温的水一饮而尽。水流过喉咙，却无法平息内心深处那股陌生的躁动。

夜晚，酒馆打烊，万籁俱寂。

白夜躺在自己房间简单却整洁的床铺上，双手枕在脑后，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窗外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他失眠了。

这对于他而言，是极其罕见的情况。以往，无论执行多么危险的任务，经历过多么惨烈的厮杀，他都能迅速让自己的心神归于绝对的平静，甚至是一片空无，从而获得最有效的休息。

但今夜，那片他赖以生存和掌控力量的虚无，似乎失灵了。

一闭上眼，摩天轮轿厢里那狭小空间的气息，窗外璀璨的灯火，以及……月清眠靠近时那双紧闭的、颤抖着却异常坚定的眼眸，和她唇上那柔软、温暖、带着清甜气息的触感，就会不受控制地清晰地浮现出来。

这种感觉很陌生，很……麻烦。像是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打破了永恒的寂静，激起的涟漪一圈圈扩散，扰得他不得安宁。

他试图用以往的方式，将这些杂念强行剥离、驱散，归于虚无。但这一次，那些画面和感觉却异常顽固，每一次被压制下去，很快又会以更清晰的姿态卷土重来。尤其是唇上那残留的幻觉般的触感，如同烙印，挥之不去。

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她退开后，那绯红的脸颊，闪烁的眼神，以及那句轻如羽毛却重若千钧的——“希望和你，永远幸福。”

永远……幸福？

这两个词在他的生命里，是如此的荒谬和遥远。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被阴影和杀戮填满，生存是唯一的目的，虚无是力量的源泉也是心灵的囚笼。他从未期待过，也不敢想象，自己能与幸福这种温暖到近乎脆弱的东西产生关联。

可是，为什么当她这样说的时候，当他感受到那个吻的时候，他那片冰冷死寂的心湖，会泛起从未有过的波澜？为什么会有一种陌生的、带着些许悸动和……渴望的情绪在滋生？

他翻了个身，面向墙壁，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这种失去绝对控制的感觉，让他有些不适，却又隐隐觉得，并不完全是坏事。

月光静静流淌，夜渐深沉。

白夜始终没有入睡。他就这样躺着，任由那些陌生的、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盘旋、碰撞。身上的气息在夜色中起伏，时而冰冷，时而柔和，仿佛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拉锯战。

直到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他才缓缓闭上眼睛，但那紧蹙的眉头，显示他内心的波澜远未平息。

这一夜，对月清眠而言，是羞涩与甜蜜的不眠夜。

而对白夜而言，则是一场始于一个吻的、针对他固守了好几年的内心世界的、悄无声息却又翻天覆地的变革的开端。他正在从一个游离于世界之外的刀，被迫地、缓慢地，重新触摸人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