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啸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凌月一个人。
他背靠着冰冷的房门,缓缓滑坐在地上,心脏依旧跳得飞快。
刚才被楚啸困在墙壁与身体之间的那种压迫感,仿佛还残留在他周围的空气里,带着那股冷冽的硝烟气息。
“宿主,你还好吗?”
777小心翼翼地问道。
凌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自己也说不清是好还是不好。
他环顾这个干净整洁的房间,比起之前的隔板间,这里确实好了太多。
但一想到楚啸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黑眸,以及他离开前那句不容置疑的命令,凌月就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他最大的困扰,依旧是那个污染了他“小仓库”的丧尸残骸。
“七七,我还是好难受……”
凌月带着哭腔,意识再次沉入那片空间。
那截腐烂的胳膊和肩膀,就那样大剌剌地躺在他精心挑选的、带着蕾丝花边的白色小裙子和一盒草莓奶油蛋糕旁边,视觉和嗅觉。
虽然是意识层面的感知,但对于那样的,它的冲击力还是无比强烈。
他尝试着集中精神,想象着把那东西扔出去。
一次,两次……那截残躯纹丝不动,反而因为他精神力的触碰,似乎更加清晰地感知到那令人作呕的质感。
“呜呜……怎么办嘛……”
凌月急得又开始掉眼泪,漂亮的眼眸氤氲着水汽,眼尾泛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就在这时,房门再次被敲响。
凌月吓得一哆嗦,慌忙擦掉眼泪,紧张地问:
“谁?”
“是我,楚啸。”
门外传来那个冰冷低沉的声音。
他怎么又回来了?!
凌月心脏一紧,下意识地不想开门。
但对方显然没有给他拒绝的余地,只是停顿了两秒,便直接推门而入。
楚啸去而复返,手里还拿着一个透明的袋子,里面装着几块包装粗糙但看起来是食物的东西,以及一瓶水。
他走进房间,看到凌月坐在地上,眼眶红红,泪痕未干,像只被雨水打湿羽毛的小鸟,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的目光在凌月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淡漠地移开,将手中的袋子递到他面前。
“吃。”
只有一个字,命令的口吻。
凌月愣愣地看着那袋食物,又抬头看看楚啸。
他……是来给自己送吃的?
在第一个世界,墨临渊也总是会在他喊饿的时候,默不作声地让佣人端上他喜欢的点心。
那种被细致照顾的感觉,似乎与眼前这个冰冷强大的男人格格不入。
“我……我不饿。”
凌月小声拒绝,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空间里那恶心的东西,哪里还有胃口吃东西。
而且,那些包装粗糙的食物,看起来一点也不好吃。
楚啸眉头微蹙,似乎对他的拒绝感到不悦。
他没有收回手,反而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基地不养闲人,更不养病秧子。你想明天因为低血糖晕倒在指挥部?”
他的语气很冷,带着一种事实陈述的残酷。
凌月被他说得瑟缩了一下,委屈地扁了扁嘴,最终还是慢吞吞地伸出手,接过了那个袋子。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楚啸的手,那带着薄茧的、温热而粗糙的触感,让他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
楚啸看着他这副避之不及的模样,眼神微暗,但没有说什么。
凌月低头看着袋子里的食物,是一包压缩饼干和一块看起来干巴巴的肉干。
他尝试着撕开饼干的包装,但那包装很是结实。
这让他有些过分细白的手指用力了几下都没撕开,反而因为用力,指尖泛起了红痕。
他有些懊恼,又有些委屈,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轻易地拿走了他手中的饼干。
凌月惊讶地抬头,只见楚啸面无表情地,用两根手指捏住包装袋边缘,微微用力,“刺啦”一声,包装袋应声而开。
然后,他将撕开的饼干重新递回凌月面前。
动作流畅,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谢谢……。”
凌月小声道谢,接过饼干,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
压缩饼干的口感粗糙干燥,味道也称不上好。
凌月他吃得有些艰难,秀气的眉头一直微微蹙着。
楚啸就站在他面前,沉默地看着他。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凝滞,只有凌月细微的咀嚼声。
凌月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抬起头,怯生生地问:
“楚队长……还有事吗?”
楚啸的目光从他沾着饼干屑的唇角,移到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睫毛上。
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你的空间,除了装那些没用的东西,还能做什么?”
凌月心里一慌,他果然还是问起了空间的事情!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凌月下意识地想要隐瞒,眼神躲闪,“就是……可以放点东西……”
“放点东西?”楚啸重复着他的话,语气里带着一丝冷嘲,“包括丧尸的残肢?”
凌月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他真的知道了!
看到凌月瞬间惨白的脸和惊恐的眼神,楚啸知道自己猜对了。
在卡车旁,他注意到那只丧尸消失得诡异,结合凌月空间异能者的身份,以及他后来那副崩溃欲泣、仿佛被严重污染的模样,不难推测出发生了什么。
一个把空间当成私人储藏室、连丧尸残骸都下意识收进去却不知道如何取出的……小笨蛋。
这个认知,让楚啸冰封的心湖泛起一丝极其微妙的涟漪。
是无奈,是嘲弄,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这种纯粹到近乎愚蠢的行为所取悦。
在这肮脏绝望的末世,竟然还有人能保持着如此“洁净”的癖好和思维方式,简直是个奇迹。
“取出来。”
楚啸命令道,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我取不出来……”凌月带着哭腔承认,巨大的恐惧和委屈淹没了他,“我试过了……它不听我的话……好脏……我的裙子和蛋糕……”
看着他这副可怜兮兮、仿佛天塌下来的模样,楚啸心底那丝莫名的躁动更明显了。
他上前一步,弯下腰,高大的身影再次将凌月笼罩。
凌月吓得往后一缩,后背紧紧抵住了门板。
楚啸伸出手,没有碰他,而是悬停在他的额头前方。
一股冰冷而强大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手,轻柔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探向了凌月的意识。
“别抗拒。”楚啸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催眠的魔力。
凌月僵住了,他感觉到一股陌生的、冰冷的精神力正在试图接触他的意识核心。
他本能地感到害怕,想要挣扎,但那股力量太过强大,带着一种安抚或者说镇压的意味,让他生不出反抗的力气。
紧接着,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空间被那股外来的精神力“触碰”到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最私密的领域被人强行闯入。
凌月脸颊绯红,身体微微颤抖,睫毛上又挂上了泪珠。
楚啸“看”到了那个空间。
果然如他所料,不大,但里面堆放的东西却让他冰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几条精致却与末世格格不入的裙子,几盒看起来就很甜腻的蛋糕,以及……一截与周围环境极端违和的、腐烂恶臭的丧尸残骸。
这种极端的反差,荒谬得让人想笑。
他没有犹豫,用自己的精神力包裹住那截残骸,然后强势地命令凌月的空间将其“排斥”出去。
对于凌月而言难以解决的问题,在楚啸强大精神力的干预下,变得轻而易举。
下一秒,那截让凌月崩溃了许久的丧尸残骸,突兀地出现在了房间的地板上,散发着淡淡的腐臭。
空间里,那令人作呕的污染源,消失了。
凌月愣住了,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空间。
果然,那个角落恢复了洁净,只剩下他心爱的小裙子和蛋糕。
巨大的喜悦和放松瞬间涌上心头,他几乎要喜极而泣。
“出……出来了!”
他仰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楚啸。
瑰丽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如释重负的感激,那光芒亮得惊人,仿佛盛满了星辰。
楚啸看着他那双因为喜悦而熠熠生辉的眼睛,以及那张褪去恐惧后更显绝俗出尘的脸,撑在门板上的手,指节微微收紧了一瞬。
凌月此刻完全忘记了害怕,他满心都是空间被清理干净的狂喜。
他忍不住伸出小手,抓住了楚啸撑在门边的小臂,轻轻摇晃着,声音软糯带着雀跃:
“谢谢你!楚队长!真的谢谢你!”
他掌心的温热和柔软的触感,透过作战服的布料,清晰地传递到楚啸的皮肤上。
楚啸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垂眸看着那只抓住自己胳膊的、白皙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手。
少年的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用力,泛着健康的粉色。
他并没有推开他。
目光从那只手,缓缓上移,落在凌月因为笑容而微微弯起的、嫣红饱满的唇瓣上。
那唇形很好看,像初绽的花瓣,带着诱人的水光。
楚啸的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房间里暧昧的因子似乎在无声地蔓延。
凌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的举动,以及两人之间过于靠近的距离。
他脸颊一热,慌忙松开手,像受惊的小动物般向后缩去,眼神又开始躲闪起来。
楚啸直起身,恢复了那副冰冷的模样,仿佛刚才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丧尸残骸,对凌月道:
“明天早上,准时到指挥部。学习如何正确使用你的异能。”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再次离开。
这一次,凌月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复杂了许多。
恐惧依旧存在,但混杂了浓浓的感激,以及一丝……因为刚才那近距离接触和对方帮他解决大麻烦而产生的、微妙的依赖感。
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才抓过楚啸胳膊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对方肌肉坚硬灼热的触感。
“七七……他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
凌月小声在脑海里说道。
777电子音带着兴奋:
“宿主!我就说大佬对你是特别的!他帮你清理了空间!还给你送吃的!这绝对是对你有意思!”
凌月对“有意思”这个词的理解还很肤浅,但他确实感觉到,楚啸似乎……并不想伤害他。
他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干净的房间,又“看”了看恢复洁净的空间,心里踏实了不少。
虽然未来依旧充满了未知和恐惧,但至少,此刻他有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容身之处,而且……那个看起来很厉害的楚队长,似乎暂时是他的“依靠”?
这个认知,让凌月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疲惫感袭来,他蜷缩在虽然不算特别柔软但足够干净的床铺上,渐渐沉入了睡梦。
而离开宿舍楼的楚啸,走在夜色笼罩的基地里,冷峻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只有他自己知道。
在刚才少年抓住他胳膊时那柔软的触感,以及仰头看他时那双盈满星光的眼眸……
还有那近在咫尺的、诱人采撷的唇瓣,如同烙印般,留在了他冰封的意识深处。
或许,把这个娇气又笨拙的小东西放在身边,看着他,掌控他,会是一件……比单纯利用他的空间异能,更有趣的事情。
至于那些放在空间里的、与末世格格不入的漂亮裙子……楚啸的眼底掠过一丝深沉的、带着占有欲的暗芒。
或许有一天,他会想让这只小兔子,穿上它们,只为他一个人展示那份被末世遗忘了的、极致的瑰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