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你,”墨临渊的声音轻得像午夜梦回时的耳语,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却蕴含着无法撼动的、如同磐石般的重量。
“不是因为你能满足我的控制欲或征服欲,而是因为……只有你在身边,我才感觉自己……是真正活着的,有温度的,心跳才是有意义的,而不是一具只知道依靠掠夺和占有来确认自身存在的、冰冷空洞的、行走在世间的躯壳。”
“你就是我的光,凌月。”
他凝视着那双纯净的眼眸,仿佛在凝视自己唯一的、至高无上的信仰,目光虔诚而专注。
“我以前只想把你藏起来,独占你的光芒,害怕被别人窥见,害怕这光会照亮别处,不再属于我一人。
但现在我知道了,我错了,大错特错。我该做的,是拼尽一切去守护你这道光,让你尽情地闪耀,哪怕它会照亮更广阔的世界,温暖更多的人……
只要你,偶尔也愿意,回过头,分一点点余光,照亮我这个躲在阴影里的、可怜而卑劣的灵魂就好。”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彻悟后的卑微祈求。
他的道歉,他的剖析,他笨拙而真诚的承诺,在这一刻,汇聚成一股远比任何强势禁锢、威胁利诱都更强大的力量,无声却磅礴地冲击着凌月的心防。
凌月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如同帝王般不可一世、执掌生杀予夺、一个眼神就能让无数人战栗的男人,此刻卸下了所有光环和铠甲,**着灵魂,像个迷途知返、惶惑不安、急于寻求指引的孩子,跪在自己面前。
他不是在要求,而是在卑微地、近乎绝望地祈求一个改过自新、学习如何去爱的机会。
心中那份因被长期囚禁、被一次次伤害而冻结的坚冰,似乎在这份毫无保留的、滚烫的脆弱与真诚面前,开始悄然松动、融化。
那冰冷的怨怼和深入骨髓的恐惧,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有对他此刻狼狈的怜悯,有对他话语真实性的审视,有对过往伤害无法立刻释怀的酸楚,还有一丝……
看到他终于愿意直面自己内心脓疮、愿意尝试改变的释然和……一丝极微弱的、连自己都不敢确认的期待。
他纤细的手指,在墨临渊滚烫的掌心包裹中,轻轻动了一下。
然后,在墨临渊几乎屏住呼吸的注视下,以一种清晰无误的、带着安抚与初步接纳意味的力道,回握住了那双因为极度紧张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大手。
只是一个极其轻微的回握动作。甚至谈不上紧密。
却让墨临渊的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瞬间从心脏最深处炸开,如同久旱逢甘霖的荒野,那股战栗的暖流汹涌地流向四肢百骸,让他几乎晕眩。
那是一种比瞬间拥有全世界更甚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满足与感恩,是一种从绝望深渊被一只温柔而有力的手猛然拉回人间、重见天日的救赎感。
他的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湿热,他强行忍住,不敢眨眼,生怕错过凌月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凌月的目光平静依旧,却仿佛有柔和的星光落入了那清澈的泉底,驱散了些许清冷,增添了一抹暖意。
“好。”
他轻声说,语气平稳如初,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应允力量,如同在许下一个关乎未来、无比重要的约定。
“我教你。”
他没有轻易说出“我原谅你了”。
因为他知道,深刻的伤痕需要时间来愈合,破碎的信任需要持续而真诚的行动来一点点重建。
轻易的原谅,有时反而是一种轻慢。
所以他给出了一个更宝贵、更积极、也更具建设性的承诺——
我愿留下来,参与你的改变,陪伴你走过这段艰难而漫长的成长之路。
这本身,就是一种最大的宽恕和给予。
这一刻,他们之间那扭曲、紧绷的关系枷锁,仿佛发出了一声清晰的、断裂的脆响,在寂静的机舱内回荡,虽然无声,却震耳欲聋。
航向未变,依旧是那座熟悉的、承载了无数痛苦与挣扎记忆的城市,那座曾经如同金色鸟笼的华丽别墅。
但归途的意义,已然不同。不再是押解回笼,而是携手归家。
一段以错误禁锢开始的扭曲故事,或许,终于撕开了一道裂缝,透进了微光,有了一个机会,能够挣脱宿命的轨迹,走向一个以理解、成长、以及或许终将诞生的、真正的爱与自由为名的未来。
前路依然漫长,布满了未知的荆棘与考验,但至少,他们踏出了走向彼此、也走向自我的,第一步。
机舱外,云海依旧无声翻涌,而舱内,那交握的双手,成为了这个漫长夜晚里,最坚定也最温柔的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