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反腐 第81章 釜底抽薪

彭江湖被异地关押的消息，犹如飓风席卷海面，在云水区某些人的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

余力调动了所有能想到的隐秘渠道，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烟灰缸很快堆满。

然而，关于关押地点，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和语焉不详的推诿。无形的铁幕已然落下。

深夜，他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刘有无的电话，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份焦灼：“老刘，彭江湖…被异地关押了，案子已经甩给了洪水县纪委公安联合办案组。人…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半点风声都探不到！你知道点什么吗？”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沉寂。紧接着，是“咚”的一声闷响，仿佛重物坠地。

刘有无紧紧握着话筒，整个人瞬间被恐惧淹没，身体像筛糠一样不由自主地开始哆嗦。他用颤抖的声音回应道：“……不知道啊？……什么时候的事？”

余力闻言：“就在今天早上，你赶快去打听吧……”

余力挂断了电话，刘有无只觉眼前金星乱冒，如烟花般绚烂，视野模糊得如同被蒙上了一层薄纱，耳畔只剩下自己突突突的心跳，感觉仿佛是战鼓在擂动，千军万马正从四面八方向自己围缫而来。

半个多小时后，他才勉强撑着桌子爬起来，用哆嗦的手指拨通了文一鸣的号码，声音嘶哑破碎：“出…出大事了！老彭…被异地弄走了！”

电话这头，正在家里悠闲品茶的文一鸣，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尽。手机从他僵硬的手中滑落，“啪”地砸在红木茶几上。

他猛地站起，长叹一声，双眼赤红，突然像头失控的野兽，手臂狂暴地一扫！“哗啦——砰！” 桌上那只价值不菲的青花瓷盖碗被狠狠掼在地上，粉身碎骨！

余力见刘有无没有得到一点消息，知道这次行动保密程度非同一般。他心中反复考量，要不要告诉木正秋？这个念头在他脑中反复撕扯。最终，理智的堤坝拦住了冲动的洪流。

纪律如刀：李大云书记未曾授意，擅自透露即是泄密，这把悬顶之剑足以断送前程。

庆典压顶： 二十周年庆典在即，木正秋已是焦头烂额，此刻再添这把火，无异于釜底抽薪，活动若砸了，谁都担不起。

无力回天：即便木正丘知晓，面对这雷霆手段和异地管辖的铁壁，他又能如何？徒增其乱罢了。

余力深吸一口气，将那点犹豫狠狠碾碎，眼神重新变得冷硬坚定。沉默，是此刻唯一的选择。

几乎是前后脚，刘有无和文一鸣都把自己的手机留在了家里，如同甩掉附身的魔鬼，鬼魅般先后溜进了“明珠轩”。

刘有无推开专用包厢沉重的木门时，他“咚”地一声将沉重的公文包掼在紫檀木茶几上，震得水晶烟灰缸嗡嗡作响。

一旁侍立的朱珠心头猛跳，指尖夹着的香烟差点掉落，她慌忙稳住心神，垂眸敛气，动作轻柔却略显急促地斟满一杯滚烫的绿茶。

她敏锐地察觉到包厢内非同寻常的压抑，迅速躬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没过多久，文一鸣推门而入。他头颅低垂，肩膀垮塌着，眼睛此刻空洞失焦，如同蒙尘的玻璃珠。衣领歪斜，精神萎靡，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行尸走肉般的颓丧气息。

守在门外的朱珠见状，心头更是惊疑不定。这对平日里呼风唤雨、盛气凌人的人物，今日怎会如此狼狈？

她强压着翻腾的好奇与不安，快步上前，递上热毛巾和温茶，声音放得极柔：“文总，您先擦擦，喝口茶定定神，刘所已经在里面了。”

看着文一鸣失魂落魄地进去，朱珠的心跳得更快了。巨大的疑问和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她心中升起。她屏住呼吸，像一只受惊的猫，悄无声息地将耳朵紧紧贴在了冰凉厚重的门板上。

门内，文一鸣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如同风中残烛：“老刘…彭江湖…他…他能扛得住吗？他要是扛不住…我们就全完了啊！那些账…那些‘东西’…根本经不起查！一个都跑不了！” 每一个字都浸透着绝望。

刘有无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疲惫而沙哑：“扛不扛得住……天知道！今天叫你来，就是为这个！他要是扛不住……你……”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最残酷的字眼，“……你进去了，里面那些人的手段……可不是吃素的！到时候……”

他突然收声，片刻后，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狠厉和强装的镇定：“文一鸣！你给我听好了！你！必须扛住！你扛住了，我们在外面才有腾挪的余地！我才能想办法捞你！你要是松了口……”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如同丧钟敲响，“……那咱们就真的一起下地狱吧！”

文一鸣身体一抖，再也控制不住，捂着脸压抑地抽泣起来，肩膀耸动：“刘所……我怕……我真的怕得要死……心都要跳出来了……还有没有别的路？找……找上面的人疏通？或者……或者我们干脆……”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绝望与无助的沮丧。

刘有无烦躁地在狭小的包厢里来回踱步，地毯被他踩得深陷。

他突然停下，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干脆……投案自首？你去！把罪名都揽下来！来个金蝉脱壳，迷惑他们！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反正现在刀已经架脖子上了，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不如搏一把！”

文一鸣抬起泪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刘有无，双手死死攥着沙发扶手：“现……现在去自首？他们能信？纪委那些人精，肯定觉得我们在耍花招！搞不好……搞不好弄巧成拙，反而暴露得更快！我看……还是把方哥、强哥叫来吧？他们门路广，脑子活，兴许……兴许还能想出别的辙？”

门外的朱珠，听到“投案自首”、“下地狱”这些字眼，惊得魂飞魄散！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脱手砸在地毯上！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滚烫的泪水瞬间决堤，汹涌而下，身体因极度的恐惧而剧烈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刘有无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阴郁地点点头：“……也好。”

他猛地拉开包厢门。朱珠猝不及防，差点扑进来，慌忙后退，脸上泪痕未干，惊惶失措。

刘有无惊讶地扫过她，阴森森地命令道：“用前台座机，打电话给方鸿、刘强！就说有十万火急的事，让他们立刻、马上过来！记住！多余的话，一个字都不准说！”

朱珠如蒙大赦，胡乱用袖子抹了把脸，深吸几口气强作镇定，踉跄着冲向前台，手指慌乱得几乎按不准电话按键。

不多时，刘强和方鸿气喘吁吁地赶到。当听到“彭江湖被异地关押，音讯全无”的消息时，两人如同被雷击中！

刘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失声叫道：“一点……一点消息都摸不到？连关在哪个鬼地方都不知道？” 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刘有无沉重地摇头，眼神晦暗：“省厅的老关系都含糊其辞……这次是铁桶一块！”

方鸿像困兽般在包厢里焦躁地踱步，猛地停下，目光如电射向刘有无：“区长呢？木区长知道吗？”

“区长在全力盯后天那个该死的庆典！”刘有无烦躁地擦着不断冒出的冷汗，“我也是刚知道！连梅花都还蒙在鼓里！她早上还问我老彭在里面‘表现’好不好……真是讽刺！” 最后一句带着浓浓的自嘲和绝望。

方鸿停下脚步，眉头紧锁，声音低沉：“昨天还想着怎么翻盘……今天就被人直接‘釜底抽薪’！狠！真他妈的狠！”

他猛地看向众人，强打精神，“不过！现在慌什么？彭江湖在里面未必就挺不住！只要他牙关咬紧，洪水县那帮人未必就能啃下这块硬骨头！都给我稳住！现在自乱阵脚，就是自寻死路！”

然而，他提振士气的话音未见任何效果，文一鸣蜷缩在沙发角落，眼神涣散，嘴里发出梦呓般的呻吟：“完了……这是要赶尽杀绝啊……我……我还是去自首吧……”

“废物！” 方鸿勃然大怒，厉声呵斥，“这就怂了？！还指望你顶在前面呢！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他厌恶地扭过头，深吸一口气，环视众人，“听着！谁都别轻举妄动！等我……等我先去见了刘小勇部长探探口风再说！”

死寂！包厢内瞬间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除了几个人沉重的喘气声外，每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

只有窗外，一阵喧天动地的锣鼓声由远及近，那是二十周年庆典最后一次彩排的喜庆鼓点，欢快、热烈、充满希望，如同最残酷的讽刺，狠狠撞击着包厢内这群末日狂徒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