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焰与暖阳 第44章 暗涌

夕阳把音乐教室的玻璃窗染成暖橙色，琴弦振动的余韵还在空气中漂浮，吴天豪放下琴弓，指尖还残留着弓毛划过琴弦的触感。戴徐昊的吉他声也随之停歇，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满意的笑意——经过近一周的密集排练，《卡农》的合奏终于达到了彼此都认可的状态。

“刚才那段间奏衔接得太妙了！”唐姿瑾从舞蹈垫上站起来，裙摆上的金色亮片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豪哥的小提琴一扬，戴徐昊的吉他立马接住，我都忍不住想跟着旋律调整动作了。”她走到两人身边，手里还拿着喝了一半的温水，“要不要休息会儿？你们都练了快两个小时了，嗓子都该干了。”

戴徐昊笑着接过唐姿瑾递来的水，拧开瓶盖递还给吴天豪：“豪哥先喝，你拉琴费体力。”他自己则从背包里掏出另一瓶，“我早有准备。说真的，豪哥你刚才拉到**那段，情感比昨天饱满多了，是不是林晚星给你提了什么好建议？”

吴天豪接过水，指尖碰到冰凉的瓶身，心里却暖烘烘的。他转头看向坐在角落的林晚星，女孩正低头看着笔记本，笔尖在纸上快速滑动，似乎在记录刚才排练的细节。听到提到自己，林晚星抬起头，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我只是说，那段旋律可以再放开一点，像春天的风穿过树林，既有温柔，又有一往无前的劲儿。”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更懂了。”吴天豪点点头，将水杯放在桌角。他想起刚才拉到那段时，脑海里闪过的画面——爷爷院子里的梧桐树、深夜小花园的月光、朋友们支持的眼神，这些细碎的温暖汇聚在琴弦上，让旋律自然多了几分生命力。

林晚星合上笔记本走过来，将一张写满标注的琴谱递给他：“这是我根据你们刚才的演奏整理的，把需要加强情感的段落用红笔标出来了，还有几个换气点，你可以参考一下。”她的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吴天豪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电流轻轻触了一下，不约而同地收回手，脸颊都泛起淡淡的红晕。

戴徐昊眼尖，立刻笑着打圆场：“晚星你也太细心了，难怪豪哥进步这么快。对了姿瑾，你的舞蹈最后那个收尾动作，要不要再配合一下我们的琴声？等小提琴拉到最后一个长音，你慢慢下沉，亮片随着动作散开，肯定特别好看。”

“我也是这么想的！”唐姿瑾眼睛一亮，立刻拉着戴徐昊走到教室中央，“我刚才试着跳了一下，但总觉得节奏还差一点，你再弹一遍结尾部分，我跟着试试？”

戴徐昊拿起吉他，指尖拨动琴弦，舒缓的尾奏流淌出来。唐姿瑾随着旋律起舞，裙摆飞扬，金色亮片在夕阳下划出优美的弧线。当最后一个吉他音符落下时，她恰好屈膝下沉，双手轻轻展开，像一朵盛开的向日葵，完美接住了琴音的余韵。

“太完美了！”吴天豪忍不住轻声赞叹。他很少主动夸赞别人，但此刻唐姿瑾的舞蹈与戴徐昊的吉他声相得益彰，那种青春里的热烈与鲜活，让他也忍不住心生触动。

林晚星站在吴天豪身边，轻声说道：“他们俩越来越有默契了。就像你和戴徐昊的合奏，好的搭档是能互相成就的。”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吴天豪转头看她，正好撞见她眼里未散的笑意，像盛满了星光。

“你们在这儿偷偷排练，不带上我们？”教室门被推开，几个同班同学探进头来，为首的是班长，“我们听说豪哥报名了艺术节独奏，特意来给你们加油鼓劲，能不能再表演一遍让我们先睹为快？”

教室里瞬间热闹起来，陆续又涌进来十几个同学，大家找地方坐下，眼里满是期待。吴天豪心里微微一紧，下意识地想退缩——上次文艺汇演被众人围观的窘迫感还没完全散去。戴徐昊察觉到他的僵硬，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低声说：“别怕，就当是提前彩排，咱们练了这么久，肯定没问题。”

林晚星也在一旁轻声鼓励：“大家都是来支持你的，放轻松，像平时排练一样就好。”

吴天豪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拿起小提琴，调整好姿势，看向戴徐昊。戴徐昊会意，指尖放在吉他弦上，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合奏的旋律便再次响起。

小提琴的悠扬与吉他的醇厚交织在一起，像两条温柔的溪流汇聚成河。吴天豪闭上眼睛，将注意力完全沉浸在音乐里，外界的目光、内心的忐忑都渐渐褪去，只剩下琴弦的振动和心底的暖流。他拉得越来越舒展，弓法流畅，情感饱满，每一个音符都带着温度，像在诉说着这段时间的成长与蜕变。

教室里鸦雀无声，同学们都被这动人的合奏吸引了，连呼吸都放轻了。唐姿瑾站在一旁，忍不住跟着旋律轻轻晃动身体，脸上带着沉醉的神情。林晚星坐在第一排，目光一直落在吴天豪身上，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随着动作轻轻起伏的肩膀，眼里满是欣赏与温柔——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吴天豪，褪去了所有冰冷的外壳，像被音乐点亮的星辰，耀眼却不刺眼。

一曲终了，教室里安静了两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太好听了！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卡农》！”“豪哥也太厉害了吧，平时看着冷冷的，拉琴这么有魅力！”“戴徐昊的吉他也超棒，你们俩简直是神仙组合！”

吴天豪放下琴弓，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戴徐昊则笑着向大家鞠躬：“谢谢大家支持，初选的时候一定给你们带来更精彩的表演！”

同学们又围着他们聊了一会儿，有人请教拉琴的技巧，有人询问艺术节的准备情况，吴天豪虽然话不多，但也耐心地回应着，不再像以前那样拒人千里之外。直到上课铃声响起，大家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教室里重新恢复安静，唐姿瑾伸了个懒腰，露出一丝疲惫：“人多的时候排练还挺紧张的，不过被大家这么一鼓励，我更有信心了。”她看向戴徐昊，眼里带着依赖，“明天咱们再练一遍完整的，把舞蹈和配乐的衔接再抠细一点？”

“没问题！”戴徐昊立刻答应，“我今晚回去再把配乐的音量调整一下，确保你的舞蹈动作能完全踩在节拍上。”他看着唐姿瑾略带倦意的脸，忍不住补充道，“你也别太累了，舞蹈排练费体力，记得早点休息。”

唐姿瑾点点头，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轻声说了句“你也是”。

林晚星收拾着笔记本，走到吴天豪身边：“刚才表现得很好，比平时排练还要出色。大家都很喜欢你的琴声，你不用再担心被人围观了。”

“嗯，谢谢。”吴天豪看着她，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如何开口。他想起生日那天为她拉琴的场景，想起她一直以来的鼓励，指尖下意识地握紧了琴盒的提手。

“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饭？”林晚星似乎看穿了他的局促，主动提议道，“听说食堂今天有你喜欢的清蒸鱼。”

“好。”吴天豪点头答应，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戴徐昊和唐姿瑾走在前面，两人低声说着话，偶尔并肩大笑，影子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像被系在了一起。吴天豪和林晚星走在后面，步伐放慢了些，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校园里的樱花已经谢了，枝头长出嫩绿的新叶，晚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吹得人心里软软的。

“你妈妈最近有没有再提出国留学的事？”林晚星轻声问道，打破了沉默。

吴天豪的脚步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前几天给我发了条短信，问我学习有没有落下，没提留学，但也没说支持我参加艺术节。”他想起母亲那天在咖啡馆的坚决，心里还是有些没底，“我猜她还是不赞成我拉琴。”

“别想太多。”林晚星停下脚步，转头认真地看着他，“你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成绩没落下，琴也练得这么棒。或许你可以试着再和她沟通一下，让她看看你的坚持和进步，她总会理解的。”

吴天豪看着林晚星真诚的眼睛，心里的郁结似乎消散了一些。他点点头：“嗯，我会试试。”

走到食堂门口，戴徐昊和唐姿瑾已经先进去了，回头朝他们挥手。吴天豪刚想迈步，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母亲周心发来的微信：“下周三艺术节初选，我会去看。”

短短一句话，让吴天豪的心跳瞬间加快。他既期待母亲能看到自己的表演，认可自己的热爱，又害怕她看完后依旧反对，甚至当场提出让他放弃。指尖攥得发白，手机屏幕都被按出了浅浅的印子。

“怎么了？”林晚星察觉到他的异常，关切地问道。

“我妈……她说要来看初选。”吴天豪的声音有些干涩。

林晚星愣了一下，随即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拍了拍：“这是好事啊，说明她愿意了解你的想法了。别紧张，你只要正常发挥，把最真实的自己通过琴声表现出来，她一定会被打动的。”

手腕上传来的温度很温暖，像一股力量注入吴天豪的心里。他抬起头，对上林晚星坚定的眼神，慢慢松开了攥紧的手指：“嗯，我会的。”

食堂里人声鼎沸，热气腾腾的饭菜香扑面而来。戴徐昊已经占好了位置，朝他们招手：“快过来！清蒸鱼刚上桌，再晚就被抢光了！”

四人围坐在一起，餐桌上的氛围依旧热闹。戴徐昊和唐姿瑾聊着舞蹈配乐的细节，林晚星帮吴天豪夹了一块鱼肉，轻声说：“多吃点，补充体力，后面还要好好排练。”

吴天豪点点头，低头吃着鱼，心里却一直在想母亲的事。他不知道这场即将到来的表演，会是母子关系缓和的契机，还是又一场冲突的开端。

接下来的两天，排练变得更加紧张。吴天豪和戴徐昊几乎把所有课余时间都用在了音乐教室，林晚星每天都会来帮忙听，从情感表达、节奏把控到舞台仪态，一一给出建议。唐姿瑾的舞蹈也越来越熟练，金色的裙摆随着《卡农》的旋律飞扬，与琴音、吉他声完美融合，仿佛三者本就该如此契合。

周三这天终于来了。艺术节初选在学校大礼堂举行，早上刚过八点，礼堂里就已经坐满了师生。后台更是一片忙碌，化妆的、调试乐器的、排练最后一遍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紧张又兴奋的神情。

吴天豪坐在后台的角落，正在擦拭小提琴。琴身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爷爷留下的备用弦闪着淡淡的暗红，像是在为他加油鼓劲。戴徐昊坐在他身边，调试着吉他的音准，嘴里哼着《卡农》的旋律，试图缓解紧张的氛围。

“豪哥，别紧张，就当是平时排练一样。”戴徐昊抬头看他，“你看，林晚星和唐姿瑾都在那边给你打气呢。”

吴天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林晚星和唐姿瑾正站在舞台侧幕，朝他们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林晚星的眼里满是信任，像在说“你一定可以”。吴天豪深吸一口气，心里的紧张感渐渐平复了些。

“下一个节目，乐器合奏《卡农》，表演者：吴天豪、戴徐昊，伴舞：唐姿瑾！”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礼堂。

戴徐昊站起身，拍了拍吴天豪的肩膀：“走吧，该我们上场了。”

吴天豪点点头，拿起小提琴，跟着戴徐昊走向舞台。唐姿瑾跟在他们身后，裙摆轻轻晃动，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

聚光灯瞬间打在三人身上，台下的掌声雷动。吴天豪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观众席，在中间区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母亲周心坐在那里，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装，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紧紧地盯着他。

心跳骤然加快，吴天豪的指尖微微有些发颤。他连忙移开目光，看向身边的戴徐昊。戴徐昊察觉到他的紧张，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低声说：“别怕，有我呢。”

音乐响起的瞬间，吴天豪闭上了眼睛。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琴弦上，爷爷的笑容、朋友们的支持、林晚星的鼓励，所有温暖的画面都汇聚在脑海里。弓毛划过琴弦，悠扬的小提琴声流淌出来，戴徐昊的吉他声紧随其后，一高一低，一柔一刚，像在诉说着一段温柔而坚定的故事。

唐姿瑾随着旋律起舞，金色的亮片在聚光灯下闪着光，她的动作舒展而灵动，完美契合着琴音的起伏。台下的观众都安静下来，沉浸在这场视听交织的表演中。林晚星站在侧幕，眼里满是欣慰，她能听到吴天豪的琴声里没有了丝毫紧张，只有纯粹的热爱与真诚。

表演进行到一半，吴天豪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再次看向母亲的方向。这一次，他看到周心的眉头微微舒展开，眼神里不再是之前的冰冷，似乎多了一丝动容。这个细微的变化让吴天豪心里一暖，琴弦上的力道也更稳了。

就在这时，意外突然发生。舞台侧面的音响设备似乎出现了故障，发出一阵尖锐的杂音，紧接着，戴徐昊的吉他声突然中断——吉他的连接线被路过的工作人员不小心踢掉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台下一片哗然，唐姿瑾的动作也顿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戴徐昊。戴徐昊连忙弯腰去捡连接线，脸上满是焦急。

吴天豪的小提琴声也停了下来，舞台上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他握着琴弓，站在聚光灯下，感受着台下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那种熟悉的窘迫感再次袭来。他下意识地想逃离，想像上次文艺汇演那样转身离场。

但就在转身的瞬间，他看到了侧幕里林晚星鼓励的眼神，看到了戴徐昊焦急却不放弃的样子，想起了自己为这场表演付出的努力，想起了爷爷的期望。他深吸一口气，重新举起琴弓。

没有吉他伴奏，没有舞蹈配合，吴天豪独自拉起了《卡农》的旋律。这一次，琴声里没有了依赖，只有孤注一掷的坚定。他的目光扫过台下的朋友们，扫过母亲复杂的眼神，将所有的情绪都倾注在琴弦上——有对梦想的执着，有对友谊的感激，也有对母亲的期盼。

悠扬的小提琴声在礼堂里回荡，没有杂音干扰，没有其他声响，只剩下这纯粹的琴音。台下的观众渐渐安静下来，被这突如其来的独奏打动了。戴徐昊已经接好了连接线，却没有立刻加入，而是静静地看着吴天豪，眼里满是敬佩。唐姿瑾也调整好状态，随着独奏的旋律轻轻起舞，动作比之前更轻柔，更贴合琴音的情感。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礼堂里安静了三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比之前更加热烈。吴天豪放下琴弓，脸颊微微泛红，却没有像上次那样逃避，而是朝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他看向母亲的方向，周心坐在那里，眼神复杂难辨，既没有鼓掌，也没有指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吴天豪的心悬了起来，不知道母亲此刻在想什么。

戴徐昊和唐姿瑾走到他身边，三人一起鞠躬谢幕。台下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林晚星也笑着鼓掌，眼里满是为他骄傲的光芒。

走下舞台回到后台，戴徐昊拍了拍吴天豪的肩膀：“豪哥，你太牛了！刚才那波即兴独奏简直绝了，我都被你打动了！”

“是啊吴天豪，你太勇敢了！”唐姿瑾也说道，“刚才我都慌了，还好你稳住了。”

林晚星递过来一瓶温水：“你表现得比想象中还要好。你妈妈……她好像被你打动了。”

吴天豪接过水，心里依旧忐忑。他知道，这场意外的独奏虽然赢得了观众的认可，但母亲的态度才是他最在意的。他看向礼堂观众席的方向，母亲的身影还坐在那里，不知道会不会过来找他。

就在这时，一个工作人员走到后台，对吴天豪说：“同学，外面有位女士找你，说是你的母亲。”

吴天豪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深吸一口气，对朋友们说了句“我去去就回”，便跟着工作人员走出了后台。

礼堂外的走廊里，周心背对着他站着，望着窗外的梧桐树。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过身。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身上，让她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柔和，却依旧看不真切。

“妈。”吴天豪轻声喊道，心里既期待又紧张。

周心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从他手里的小提琴移到他脸上，看了很久才缓缓开口。而她接下来的话，彻底打乱了吴天豪所有的预想，也让这场刚刚落幕的精彩表演，变成了又一场风暴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