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反派过于作死 第154章 斩契之剑，星坠终章

“以我之血，为剑开锋。

以寂灭意，引辰粹光。

不断不立，不破不立……”

赵元的低吟在星辉石平台上回荡，声音不大，却仿佛引动了这片空间中某种沉寂万古的法则。舌尖精血混合着最纯粹的寂灭剑意，化作淡金色的血雾，笼罩了“寂影”剑身与下方的“辰粹”碎片。

嗡——！

“寂影”剑身剧震，暗金色纹路如同燃烧的熔岩，流淌出前所未有的光华，不再是灰白的寂灭，而是一种糅合了寂灭之“终”与星辰之“始”的混沌暗金色。

下方的“辰粹”碎片应和般爆发出璀璨的幽蓝星辉，内部封存的微缩星海疯狂旋转、膨胀，仿佛要挣脱晶体的束缚，与上方的剑光融为一体。

两股本源迥异却又在某种至高层面隐隐相通的力量——象征万物终焉归寂的“寂灭”，与象征星辰诞生本源之“辰粹”——在赵元那口蕴含决绝道心的精血催化下，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交融、碰撞、新生！

剑尖与碎片之间，那一点孕育的暗银色光芒骤然扩大，不再是一个点，而是一圈缓缓旋转的、介于虚实之间的奇异光环。光环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星辰在寂灭中新生，又有无数新生在瞬间走向寂灭，循环往复，演绎着一种超越常人理解的、关于“终始”与“破立”的至理。

赵元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七窍再次渗出淡金色的血丝，握剑的手臂剧烈颤抖，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强行引动、驾驭这种层面的力量交融，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也远远超出了他金丹巅峰修为（实际战力接近元婴中期）的承受极限。他的道基在哀鸣，神魂如同风中残烛，生命本源正在疯狂燃烧。

但他眼中，那冰冷的、剔透的决然光芒，却越来越亮，越来越坚定。

他看到了。

透过那暗银色的光环，透过“寂影”与“辰粹”共鸣的奇异视角，他“看”到了上方那正在狂暴异变的“沉眠星核”（巨茧）内部，无数暗红色能量流深处，那一条条如同锁链般、散发着古老、庄严却又冰冷贪婪气息的、连接着“星核”核心与冥冥中高远星空的……无形“契纹”！

他也“看”到了，那些从亵渎祭坛延伸而来、如同污秽藤蔓般缠绕在部分“契纹”之上、试图将其染成暗紫色的、属于往生教与魔渊的邪恶意念！

“契约……污染……锚点……”破碎的明悟在赵元即将崩溃的心神中闪过。

他不再犹豫，也无力再去思考更多后果。

所有的精神、意志、乃至濒临溃散的生命力，尽数凝聚于这一剑！

“斩——！！！”

没有惊天动地的喝声，只有一声耗尽所有气力的、从灵魂深处迸发的嘶哑呐喊。

“寂影”剑，动了。

并非斩向实体，也并非斩向能量。赵元以身为桥，以剑为引，以那交融而成的暗银色光环为锋，朝着上方巨茧内部、那些“契纹”与邪念缠绕最密集、最核心的“节点”处，虚虚一划！

暗银色的光环脱剑而出，无声无息，没有浩大的声势，没有刺目的光芒，甚至没有引起周围狂暴能量的明显波动。它就像一道虚幻的涟漪，一道概念的影子，轻易穿过了实体与能量的阻隔，没入了上方那沸腾的暗红巨茧之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固。

上方，正在与蜂拥而至的变异怪物血战的星辉、寒影、石猛、铁山，同时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掠过心头，动作不由自主地一滞。连那些疯狂攻击的怪物，也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发出不安的嘶吼，攻势稍缓。

巨茧内部，那狂暴的、仿佛要将一切吞噬的暗红能量潮汐，骤然停顿了一瞬。

紧接着。

“咔……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在灵魂层面响起的、如同琉璃碎裂般的声音，清晰地在每一个身处遗迹的生命意识中响起。

那并非实体破碎的声音，而是……某种维系了数万年的、无形的、根植于法则层面的“枷锁”或“连接”，被强行斩开了一道细微裂痕的声音！

巨茧猛然一震！

其内部沸腾的暗红光芒如同被泼入冷水的热油，瞬间变得混乱不堪！那些原本有序（尽管充满邪意）流转的“契纹”，如同被斩断了关键的丝线，开始扭曲、断裂、崩解！与之纠缠的往生教邪念与魔气，更是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阴影，发出无声的尖啸，剧烈地蒸发、消散！

整个巨茧的搏动，从狂暴骤然转向一种……失控的“痉挛”！庞大的能量失去了一部分核心的约束与引导，开始向四面八方无差别地冲击、宣泄！

轰隆隆——！

整个地下空间，不，是整个沉星遗迹，都开始剧烈震动、崩塌！穹顶裂开巨大的缝隙，无数金属碎块与星辰残骸如同暴雨般坠落！四周的墙壁龟裂，那些蠕动的暗红“血管”纷纷破裂，喷涌出混乱的能量流！

“遗迹要崩塌了！”星辉真人口喷鲜血，勉强撑起残破的星辉护壁，抵挡着坠物与能量冲击，“赵元小友成功了？！快！向他那边靠拢！”

寒影脸色苍白如纸，冰魄护心镜已然出现裂痕，她咬牙催动最后灵力，一道冰桥自脚下延伸，勉强连接向赵元所在的星辉石平台方向。石猛、铁山怒吼着，将几头被崩塌惊扰、越发疯狂的怪物轰开，护着星辉和寒影，艰难地向平台移动。

而此刻，星辉石平台上。

斩出那超越自身极限的一剑后，赵元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寂影”脱手落下，斜插在平台边缘，剑身光芒黯淡，发出低微的哀鸣。那块“辰粹”碎片也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如同最普通的蓝色石头，静静躺在地上。

赵元视野模糊，耳中嗡鸣，只能感觉到天旋地转，身体如同破败的棉絮，轻飘飘的，意识正在飞速沉入无边黑暗。最后残存的感知里，是头顶那正在崩溃、光芒迅速黯淡下去的巨茧，以及四周山崩地裂般的轰鸣。

“结束……了吗……”他模糊地想，心中竟是一片异样的平静。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

那被斩开一道裂痕、陷入失控痉挛的“沉眠星核”（巨茧），其最深处，那被污染、被扭曲、被囚禁了数万年的、属于星坠之民最后集体意志与星辰本源的混合体，似乎因为“契纹”的断裂与束缚的松动，获得了刹那的“清醒”！

一股宏大、悲怆、却无比纯净的意念洪流，如同回光返照，猛地从即将溃散的巨茧核心爆发出来，并非攻击，而是……馈赠！或者说，是迟来了三万年的……感谢与托付！

这股意念洪流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精准地灌注入了下方平台上，那与“辰粹”碎片共鸣、挥出了斩断枷锁一剑的赵元体内！更有一部分，顺着那尚未完全消散的、与“寂影”剑的联系，流入了神剑之中！

赵元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被泼上了热油！

冰冷、僵硬、濒临崩溃的身体里，骤然涌入一股温暖、浩瀚、充满生命活力与纯净星力的能量！这股能量并非简单地补充他的消耗，而是以一种极其高明、温和的方式，迅速修复着他破损的经脉、滋养着他干涸的丹田、稳固着他即将溃散的道基与神魂！甚至连他那燃烧过度的生命本源，都被这股蕴含着“星辰不朽”与“文明余火”意境的力量，缓缓地滋润、挽回！

不仅如此，海量的、关于“星坠之民”的零碎记忆、星辰观测知识、部分未被污染的星辰秘法符文、乃至对那“三垣星神”契约本质的模糊认知……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识海！信息量庞大到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冲垮，但那股意念本身带着一种抚慰与引导的力量，将这些信息暂时“封存”、“沉淀”于识海深处，留待日后慢慢消化。

“寂影”剑也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剑身黯淡的光芒重新亮起，暗金色纹路中，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星辰流转的幽蓝光泽，仿佛吸收了部分星辰本源，产生了某种微妙而有益的蜕变。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当星辉、寒影、石猛、铁山四人勉强冲到平台边缘时，看到的是赵元身上正缓缓收敛的奇异星辉，以及他那虽然依旧昏迷、但气息却从濒死边缘拉回、变得平稳悠长、甚至隐隐有所进益的身体状态。插在一旁的“寂影”，也显得更加古朴深邃。

“这……”四人面面相觑，又惊又喜。

“先离开这里！”影七和影十一从阴影中现身，他们之前一直守护在平台边缘，此刻急促道，“整个遗迹的空间结构正在彻底崩溃！那些怪物也被崩塌波及，暂时无暇攻击，但这里很快会被彻底埋葬！”

影十一指向平台后方，那里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个缓缓旋转的、由纯净星光构成的临时漩涡：“是刚才那股意念洪流爆发时撕开的！可能是通往遗迹外部的临时通道，很不稳定，必须马上走！”

没有丝毫犹豫，石猛一把背起昏迷的赵元，铁山则小心地拔起“寂影”，并将那块黯淡的“辰粹”碎片收起。众人互相搀扶着，纵身跃入了那星光漩涡之中。

天旋地转的传送感再次袭来。

……

当众人从剧烈的空间颠簸中恢复知觉，发现自己正悬浮在一片冰冷的海水之中。头顶上方数百丈，是正常的、幽暗的深海景象，隐约有微弱的天光透下。回头望去，身后是冰冷的、毫无异常的深海岩壁，哪里还有什么遗迹入口的痕迹？只有海水中残留的、极其微弱的空间扰动与星辰气息，证明着他们刚刚经历的一切并非虚幻。

“我们……出来了？”辰玥虚弱地问道，她之前一直强撑着辅助防御，此刻也几乎虚脱。

“应该是遗迹崩塌，空间结构彻底毁坏，将我们排斥出来了。”星辉真人喘着粗气，看着手中完全损毁的阵盘，心有余悸，“位置……似乎距离我们进入时的坐标不远，但更靠近‘寂静坟场’边缘。”

众人环顾，皆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恍惚。石猛检查着背上赵元的情况，惊喜道：“赵兄弟的脉搏和气息都很平稳，好像……好像修为还有所精进？这真是……”

“是因祸得福，也是他应得的。”寒影看着赵元安详（昏迷）的面容，清冷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若非他最后那超越极限的一剑，斩断了某种关键，我们所有人都要葬身其中。”

影七和影十一已经开始利用仅存的法器，尝试定位和联系碎星屿。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周围深海环境，防备可能存在的魔物或危险。

片刻后，影十一松了口气：“联系上了碎星屿！魏公公已收到我们的紧急求救和简要汇报，正派遣最快的‘巡星舟’前来接应，预计一日内可抵达这片海域。”

众人闻言，心头大石终于落地。

星辉真人看着昏迷的赵元，又看向被铁山小心保管的“寂影”和“辰粹”碎片，神色肃然：“此次探查，虽凶险万分，损失惨重，但收获……同样巨大。我们不仅初步弄清了‘沉星之契’的真相，破坏了往生教与魔渊试图污染控制上古契约的企图，更带回了关键的‘辰粹’碎片和大量情报。赵元小友最后斩断契约枷锁的那一剑，或许对此界未来对抗‘蚀界’，有着难以估量的意义。”

“只是，”他话锋一转，望向遗迹消失的方向，面露忧色，“那‘沉眠星核’虽被赵元小友斩断部分契约连接，陷入崩溃，但其核心的污染与庞大的能量并未彻底消散，而是随着遗迹崩塌，被埋藏或散逸到了这片深海之下……恐怕，隐患仍在。”

寒影点头：“还有逃遁的‘秽魂’残念，重伤的‘贪餮’魔帅，以及大陆内部潜伏的往生教余孽……魔渊的‘蚀界’计划，绝不会因此次受挫而停止。”

众人沉默，刚刚逃出生天的喜悦，被对未来的沉重忧虑所取代。

深海幽暗，水流无声。

昏迷中的赵元，眉心处，一点微不可察的、融合了寂灭灰芒与星辰幽蓝的光点，悄然隐没。他的意识深处，那片刚刚被强行灌入的、属于星坠之民的记忆与知识星海，正随着他平稳的呼吸与心跳，缓缓沉淀、融合，等待着苏醒之日的绽放。

而在他模糊的梦境边缘，仿佛回荡着一声来自遥远时空的、如释重负的叹息，以及一句随风消散的低语：

“契约已断，星核虽腐，薪火已传……后世之人，望善用吾族遗泽，警惕……星空深处的注视……”

（第六卷 【沉星之契】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