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台上,岳雪儿的脚步声从阶梯处传来。
她怀里抱着个用粗麻包裹的陶罐,“沈师兄,”她喘着气站定,陶罐在石桌上发出闷响,“刚才清理俘虏时,有个穿素色裙的女子说要见你。她不肯跟其他人一起待在临时牢里,只反复说‘我是紫鸢上使的旧部’。”
沈辰放下手中的星图,目光扫过陶罐。
罐口渗出极淡的药草香,是岳雪儿特制的“醒神散”——用来防止俘虏用幻术自尽的。
他屈指叩了叩罐壁:“她现在在哪儿?”
“在后山柴房,我让人用三重缚灵索捆了。”岳雪儿解下腰间的储物袋,取出张染着茶渍的信笺,“她塞给我这个,说‘沈先生看了便知’。”
信笺展开时带起一阵风,沈辰的瞳孔微缩。
信纸上的字迹他认得——紫鸢的手书,笔锋间带着琴师特有的柔中带韧。
内容简短,却像一记重锤砸在他心口:
“沈道友台鉴:余非真心为敌,实因家族百口被联军扣于苍梧城。若信我,今夜子时三刻,带‘灵息掩膜符’至西谷松涛崖,余助你破九霄音阵。若疑我,此信可作投名状。紫鸢绝笔。”
观星台的铜灯突然爆出灯花,火星溅在信笺边缘,焦了米粒大的缺口。
沈辰指尖抵着案几——三天前的战场,紫鸢琴音里那抹若有若无的滞涩,此刻终于有了注解。
“备伪装药剂。”他突然开口,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玄铁。
岳雪儿的手一抖,储物袋里的玉瓶叮当作响:“师兄要亲自去?那符只能掩灵息半个时辰,敌营有结丹期长老坐阵——”
“音阵是联军的命门。”沈辰打断她,从袖中取出片半透明的符纸,“这是改良版的灵息掩膜符,能撑一个时辰。”他望向山下的篝火,俘虏们的影子在火光照映下晃动,那个有月牙疤的药童正低头啃着馒头,“紫鸢敢送这封信,说明她需要我们比联军更迫切。”
“我跟你去!”雷震天的吼声从观星台入口炸响。
他提着半块烤鹿腿冲上来,鹿油顺着指缝滴在青石板上,“老子的玄铁剑能劈开三个结丹期!”
沈辰按住他的肩膀。
雷震天的肌肉硬得像块铸铁,但在这力道下竟微微发颤——他知道这莽汉是真急了。
“你留在外面接应。”沈辰抽出腰间的灵匣,里面的晶片闪着幽蓝光芒,“音阵的**振符需要精准的频率记录,我需要你带着天工阁的符师团在十里外布防,等我信号就引爆硫黄雾。”
雷震天的鹿腿“啪”地掉在地上。
他瞪着牛眼,喉结动了动,最终重重一拳砸在石栏上:“行!但你要是敢把命搭进去——”他抓起鹿腿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威胁,“老子就把联军大营拆成渣给你陪葬!”
子时二刻,西谷松涛崖。
沈辰蹲在一块覆满青苔的岩石后,指尖沾了点岳雪儿给的伪装药剂。
药剂抹在脸上时像被蚂蚁啃咬,皮肤迅速泛起暗红的癣斑,连灵识扫过都像隔着层毛玻璃。
他摸了摸腰间的频率分析仪——这是用修真界的“听风石”和前世的傅里叶变换原理改良的,此刻正贴着他的肋骨发烫。
“来了。”
风声里传来极轻的琴音,像春蚕啃食桑叶。
紫鸢的身影从松涛中走出,月白纱裙沾着露水,腕间的银铃没系紧,随着她抬臂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响。
她的左眼角有块青肿,在月光下泛着乌紫,显然刚受过伤。
“跟我来。”她没看沈辰,转身往崖底走去,发间的玉簪折射着月光,“他们在阵眼设了三重结界,但我在第七根音柱下埋了引魂香——能让守卫的灵识迟钝半柱香。”
沈辰跟着她穿过一片野蔷薇丛。
荆棘勾住他的衣袖,他却无暇顾及,目光死死锁在前方的建筑群上——那是联军的中军大帐,十二根青铜音柱呈北斗状排列,每根柱子上都刻着扭曲的咒文,正随着夜风发出嗡鸣。
“这是上古‘九霄音阵’的残阵。”紫鸢的声音突然低下来,“音波共鸣能让联军修士的灵力流动速度提升三成,但……”她的指甲掐进掌心,“也会让他们的七魄变得脆弱——就像被敲得太响的编钟,容易碎。”
沈辰的频率分析仪开始震动。
他装作调整腰带,指尖快速在仪器上按动——红色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停在“丙戌”刻度。
这是音阵的主频率,对应着灵力共振的波峰。
他摸出三颗用蜡封的药丸,悄悄埋进音柱下的泥土里——那是硝酸甘油胶囊,只要受到超过八十斤的冲击力就会爆炸。
“沈先生好手段。”
阴冷的声音从背后炸开。
沈辰猛地转身,只见一名灰袍老者从音柱后走出,手中的拂尘泛着幽光——是结丹期的“锁魂拂”。
紫鸢的脸色瞬间惨白,她猛地推开沈辰,袖中飞出七根冰魄银针:“走!往西南角,那里的结界有我留的缺口!”
银针钉在老者的拂尘上,爆出刺目的蓝光。
沈辰的灵息掩膜符在剧烈的灵力波动中碎裂,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灵识像利刃般扎进皮肤。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涌进口腔,手指死死抠住腰间的引爆器——三、二、一!
音柱下的泥土炸开,气浪掀飞了灰袍老者的道冠。
沈辰借着爆炸的掩护冲向西南角,身后传来紫鸢的琴音,每一个音符都像重锤砸在他后心。
他回头瞥了眼,正看见紫鸢被老者的拂尘缠住手腕,她抬头时,眼中的泪在月光下闪了闪,随即用力咬碎了口中的丹药。
“快走!”她的声音混着血沫,“音阵的节点在……在第三、第七、第十一根音柱!”
沈辰的靴底擦过结界缺口的瞬间,身后传来联军修士的惊吼。
他踉跄着栽进灌木丛,怀里的频率分析仪还在震动,记录着音阵崩溃前的最后一段波频。
天刚蒙蒙亮时,天工阁的议事厅里挤满了人。
沈辰的伪装药剂还没完全洗掉,脸上的癣斑褪成淡红,却挡不住眼底的灼光。
他将频率分析仪往桌上一放,晶片投射出三道蓝光:“这是音阵的三个节点,只要同时破坏,共振就会变成乱流,反噬所有联军修士。”
南宫云澜的手指在案几上敲出规律的节奏,龙纹锦袍下的腰牌闪着金光:“朕调遣三千金吾卫埋伏在东侧山谷,等节点爆炸就冲阵。”
雷震天把玄铁剑往地上一插,剑刃没入青砖三寸:“断后的事交给老子!就算他们结丹期全上,我也能拖够半柱香!”
岳雪儿推了推鼻梁上的琉璃镜,将一卷符纸推到沈辰面前:“**振符已经赶制了三百张,每张都加了雷师兄的火灵淬练——保证一贴就炸。”
沈辰站起身,目光扫过厅里的每一张脸。
晨雾从窗棂透进来,在他肩头镀了层淡金。
他摸了摸腰间的灵匣,晶片还在发烫,像在回应某种即将到来的震动。
“明日破晓,”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钢钉钉进人心,“我们攻阵。”
议事厅外,晨钟开始鸣响。
钟声里,雷震天的玄铁剑突然发出嗡鸣,与远处联军大营的音柱共振出细碎的颤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