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子的传讯玉符在沈辰腰间发烫时,他正蹲在广场边给那个举木简的孩童补画ΔS符号的注解。
焦黑的木简边缘还带着余温,孩子的手指被冻得通红,却固执地扒着他的衣袖:“先生说规则是用来打破的,那这个符号是不是能写进《新典》第三章?”
“能。”沈辰刚应了半句,玉符突然灼得他手背发红。
他指尖微颤,那点温度顺着灵脉窜进识海——天机子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铜铃,带着罕见的急切:“北荒九极归一阵成了!催化塔信号被吞了七座,熵值跌破临界线,系统要僵死了!”
广场上的喧嚣陡然退远。
沈辰捏碎玉符的指节泛白,孩童的木简“啪”地掉在地上。
他望着东南方翻涌的暗云,那里曾是他布下十二催化塔的方向,此刻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捂住了光。
白骨尊者临走前说的“源核规则”突然在耳边炸响,他喉间泛起铁锈味——原来那老怪的“逆熵围剿”不是试探,是要彻底锁死他的“变量”。
“秦九霄!”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演法台的蓝旗猎猎作响。
那少年正踩着焦土收拾残兵,闻言抬头,剑穗上的血珠还在往下滴,“去演武堂取十枚扰动信标,再带三炉灵磁汞。墨痕前辈,劳烦您显形。”
墨痕的残魂从他眉心浮起,半透明的身影裹着星屑:“负熵场在逆转能量扩散,你的方程式会被‘净化’。那阵法要的不是杀你,是让这方天地再容不下‘变化’。”
沈辰摸向腰间的Ω玉牌,母网的脉动弱得几乎要消失。
他忽然笑了,指腹蹭过玉牌上的裂纹——那是他第一次用熵变光束时崩开的,“他们怕变,所以求静……可宇宙本在变化,静才是异常。”
北荒的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时,沈辰终于看清了九极归一阵的全貌。
九座青铜祭坛像九颗黑牙嵌在荒原上,每座祭坛顶端都浮着团幽蓝的光,那光不是灵力,是某种让他后颈发寒的“秩序”——所有飘近的沙粒都在光团前停住,排列成规整的六边形,连风都绕着祭坛打旋。
“十二塔共鸣停了。”秦九霄攥着玉符的手在抖,他刚才试着激发催化连锁,符纸在掌心烧出个焦洞,“反应炉……反应炉在嗡鸣,可灵力根本聚不起来,像被人抽走了引线。”
沈辰单膝触地,指尖按在冻土上。
地脉的灵力本应像溪流般流动,此刻却像被冻成了冰柱。
他闭起眼,内视中的灵力粒子不再是活跃的跳跃,而是机械地重复着同一条轨迹——负熵场在“净化”所有无序,连他最擅长的微观操控都开始模糊。
“先生!”秦九霄突然拽他衣袖。
西北方祭坛的幽蓝光大盛,沈辰睁眼,正看见三缕黑光从祭坛窜向天际,那是白骨尊者联合的三大古派残余在献祭。
他喉结滚动,从储物戒取出刻满公式的玉简——dS\/dt = σ - aS β?2S,这行他昨夜在演法台推演到子时的熵流方程,此刻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真正的稳定,不是无变,而是变中有律。”他将玉简拍在秦九霄胸口,“去阵眼之间埋扰动信标,每三息释放一次微熵波。记住,要像往死水里扔石子,让涟漪撞涟漪。”
“可……”秦九霄望着祭坛上的幽光,喉结动了动,最终把话咽了回去。
他摸出信标时,指腹擦过玉简上的刻痕——那是沈辰用灵笔一笔笔刻的,还带着体温。
少年咬了咬牙,反手抹掉脸上的沙粒,猫着腰冲进了风里。
沈辰盘坐在地,掌心浮起团幽绿的火焰——那是他用变量火种催生的“熵火”,此刻却比往日暗了三分。
他望着秦九霄的身影消失在祭坛阴影里,忽然低笑出声:“你们要绝对秩序?那我就给你们秩序里的混乱。”
第一枚信标炸开时,北荒的风突然打了个旋。
沈辰的瞳孔骤缩,内视中,原本机械流动的灵力粒子出现了第一道分叉——微熵波像颗小石子,在负熵场的“死水”里激起了涟漪。
第二枚、第三枚……当第九枚信标全部启动时,九座祭坛的幽蓝光团开始扭曲,沙粒组成的六边形出现了缺口,有几粒不受控地砸在祭坛青铜表面,发出清脆的响。
“够了。”沈辰站起身,衣摆被风掀起。
他指尖掐诀,另一只手按在腰间Ω玉牌上——母网的脉动突然变强了些,像沉睡的巨兽在翻身。
“混沌牵引阵,启。”
轰鸣声响彻荒原。
九座祭坛的光团同时炸裂,幽蓝的“秩序”能量被强行扯成乱麻,相互纠缠着绞成了旋涡。
西北方祭坛最先撑不住,青铜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秩序”能量倒灌进地脉,震得沈辰踉跄两步。
他却笑了,从储物戒取出最后一枚玉简——上面刻着?·L = Λ\/ξ?,那是他根据母网数据逆推的能量回路公式。
“该你了。”他对着空气说。
墨痕的残魂闪现在他身侧,指尖点在他眉心,一道暖流传进识海。
沈辰闭目凝神,将熵增脉冲顺着逆推的回路注入——那是他用三天时间,在母网里翻遍古修记录才找到的“逆鳞”。
“轰!”
正中央的祭坛轰然倒塌。
青铜碎片飞溅,幽蓝的“秩序”能量像被扎破的气球,疯狂地向四周扩散。
沈辰倒退两步,被气浪掀得撞在巨石上,嘴角溢出鲜血,却笑得更肆意。
他望着秦九霄举剑劈向最后一座祭坛的身影,望着沙粒重新在风里翻滚,望着母网的光带重新绕上催化塔——蓝焰如潮,从十二座塔尖腾起,将北荒的夜空照得透亮。
“你们追求的‘稳’,是死寂。”他抹掉嘴角的血,声音盖过了余震,“我带来的‘乱’,是生机。”
天机子的传讯玉符再次亮起时,沈辰正蹲在倒塌的祭坛前,用灵笔在碎青铜上刻新公理:“平衡非静止,而是动态演化。”玉符里传来的声音带着颤抖:“院长,母网数据流……在重构。您不是在破阵,是在重新定义‘法则’本身。”
沈辰抬头,看见极渊方向的云层里有光在闪烁。
那光不像灵力,不像法术,倒像……某种沉睡的存在被惊醒时的震颤。
他摸了摸腰间发烫的变量火种,忽然想起白骨尊者逃走前说的“源核”。
风卷着沙粒扑来,他眯起眼,将刻好的青铜碎片收进储物戒——有些规则,才刚刚开始打破。
极渊深处,那缕缠绕在源核上的命运丝线突然绷直。
它本以为能永远编织“稳定”的网,此刻却感受到了陌生的震颤——那是“变化”的韵律,是它从未学过的,关于“失控”的,新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