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后山的废弃工坊里。
沈辰蹲在青石板地上,借着月光数清最后一块铁矿石的棱角。半小时前小七猫着腰从后窗翻进来时,怀里的铜精和银砂裹在旧包袱里
“张婶说赵炎在厨房盯了三晚,我绕了后山的野莓丛才避开巡逻队。”小七把包袱往石桌上一放,“那几瓶灵露是从药园最里面的冰窖摸的,守园的老周头爱闻桂花香,我在他门口撒了把干桂花。”他说着就要走,却被沈辰叫住。
“等等。”沈辰从袖中摸出半块烤红薯,塞到小七手里——这是他白日里在膳堂帮厨换来的,“吃完再走,别饿晕在杂役房。”
小七的眼睛亮了一瞬,随即又抿紧嘴,把红薯揣进怀里:“我不饿。”他转身出门。
沈辰将铁矿石、铜精、银砂按比例摆成三角,前世实验室的记忆突然涌上来:催化反应的关键在晶格缺陷,就像往平静的湖面扔颗石子,激起的涟漪能让整个反应活起来。
他掌心腾起淡蓝色灵火,火苗比寻常修士的赤焰矮了三寸——这是他用三个月时间练出的“微控火”,温度精确到能数清灵力粒子的跃动频率。
火焰跳动时几乎无声,却带着一丝冰冷的金属气息。
“第一步,去杂质。”他对着铁矿石低语,灵火舔过矿石表面,火星子噼啪炸响,却没烧穿外层的岩壳。
沈辰额角渗出细汗,灵力如游丝般钻进火核,像拨弄琴弦似的调整频率——前世的热重分析仪数据在脑海里翻涌,当温度升到八百摄氏度时,矿石表面的硫化物“嘶”地冒出淡绿烟雾,露出底下暗红的金属芯,如同血肉一般鲜活。
接下来是铜精。
沈辰将灵火调至橙黄色,把铜精丢进去熔炼。
与普通修士“一火烧到底”的做法不同,他分三次降温:
第一次降到六百五十度,让铜液中的铅杂质沉淀。
第二次降到五百八十度,用指尖灵力画出微型旋阵,把漂浮的锡粒卷到边缘。
第三次降到四百摄氏度时,他突然将银砂撒了进去——指甲盖大小的银粒刚触到铜液,整个熔池就泛起珍珠般的光泽,像有无数小星星在液体里打滚,发出轻微的嗡鸣声,仿佛某种古老的低语。
“成了。”沈辰松了口气,灵力却不敢有半分松懈。
他用竹夹夹起熔液,轻轻抖了七下——这是前世滴定实验的手法,让金属原子在冷却过程中按他设计的轨迹排列。
每一次抖动都带着节奏,仿佛敲击无形的鼓点。
当最后一滴合金液落在青石板上时,他听见了熟悉的“叮”声——不是金属撞击的脆响,而是原子归位时,灵力粒子与电子共振的轻鸣,像古琴拨动的一根弦。
月光透过破窗照在金属片上,映出细密的纹路,像缩小版的阵法图,又像某种从未见过的符文。
那些纹路在光线下微微闪烁,仿佛随时会流动起来。
沈辰捏起金属片,指腹触到的温度让他心头一跳——不是冷硬的金属凉,而是带着活物般的温热。
他能感觉到它在掌心轻微震动。
“你又在搞什么鬼东西?”
突如其来的女声惊得沈辰手一抖,金属片差点掉在地上。
他转头望去,白芷正站在工坊门口,月白裙角沾着草叶,手里还攥着枚玉简——正是前几日演武场边,他瞥见的那枚。
沈辰手忙脚乱接住差点落地的金属片,
那枚玉简静静地躺在白芷掌心,边缘泛着淡淡的青色光泽——他认得,是前日演武场旁她从杂役处接过的。
当时他正用盐晶暴雨困住三个偷袭的外门弟子,余光瞥见她盯着自己的手看了足足半炷香,那时他还以为只是错觉。
“我……在炼合金。”他喉咙发紧,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分。
金属片在掌心震动得更急,发出细微的嗡鸣声,仿佛替他喊冤。
白芷却没接话,目光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金属片。
“刚才你抖了七下。”她的声音轻飘飘的,“我在药园配灵露时,老药童说‘抖七次能让灵液分层更匀’,可从来没人真的试过。”
沈辰的呼吸顿住。
那一刻,记忆翻涌而来——前日他用滴定手法抖合金液时,确实看见药园方向有个身影,原本以为是错觉,现在才知是她。
“明日我要去阵法阁。”他突然开口,话一出口连自己都惊了。
可这念头在熔炼金属时就冒出来了——那些原子排列的纹路,和阵法图上的灵脉走向太像了,或许能把微观结构和阵纹结合?
白芷眼尾微挑,“李长老今早贴了告示,说阵法阁收徒只看阵道天赋。你……确定?”
“我有这个。”沈辰摊开手,白芷的瞳孔微微收缩,她上前两步,草叶的清香混着金属的冷意冲进沈辰鼻腔——这是她第一次离他这么近。
那种气息既熟悉又陌生,“我帮你。”她突然说,“我阿爹是阵法师,这玉简里是他当年的笔记。”她把玉简塞进沈辰手里,转身跑开。
沈辰捏着玉简,阵法阁的门比想象中沉。
沈辰推开门时,墙上挂着的阵图有些已经褪成淡粉色,
李玄机坐在最里间的竹椅上,白胡子垂到腰间,正用放大镜看一块焦黑的石片——那是前日演武场被他盐晶暴雨打穿的护阵石。
石头表面布满蛛网状裂痕,散发出若有若无的硫磺味。
“沈辰,外门丙等弟子,炼丹考核甲等,炼器考核乙等,阵道零次记录。”李玄机没抬头,声音像砂纸磨过青铜,沙哑而刺耳,“知道为何让你来?”
沈辰喉结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