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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元郎和他的守夜人 第193章 除夕夜

作者:用户61279002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2-08 12:34:50

雪融镇的除夕夜,来得比往年更热闹些。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恋恋不舍地吻别了雪融镇最高的了望塔尖。家家户户的烟囱里,炊烟袅袅升起,如同无数支柔软的毛笔,在渐暗的天幕上勾勒着安宁与丰足。空气中弥漫着油炸糕点的甜香、炖肉的浓香,还有松枝和墨汁混合的清新气味——那是孩子们正在门口笨拙又认真地贴着春联和窗花。

“左边一点,再高一点点!对对对!”王磊扶着梯子,仰头指挥着门上悬挂大红灯笼的潜龙卫士兵。他如今是雪融镇实际的大管家,虽忙碌,脸上却总带着踏实满足的笑意。

“王先生,您瞧这‘福’字,我剪得可好?”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一张略显歪扭,但充满童趣的剪纸跑过来,脸上满是期盼。

王磊接过,仔细端详,眼中满是赞赏:“好,真好!这蝙蝠和石榴,寓意‘多福多寿’,玲丫头的手是越来越巧了!快拿回去贴窗上!”

女孩欢天喜地地跑了。王磊转头,看见凤莲抱着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乌溜溜大眼睛的念北,正站在学堂门口笑望着他。念北挥舞着小手,嘴里咿咿呀呀。凤莲如今帮着管理学堂和一部分账目,气度越发沉静温婉,眉眼间尽是为人母的温柔与满足。

“都安排妥当了?”凤莲走上前,轻声问。

“嗯,巡逻队加了双岗,食堂给值守的弟兄们送了年夜饭,戏台那边也布置得差不多了。”王磊自然地接过念北,小家伙在他怀里咯咯直笑,“走吧,沈大人他们估计都快到了。”

镇中心那棵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老榆树下,此刻已是灯火通明。小墨子带着他的工兵营,巧妙地利用蒸汽机和电线,将数十盏大红灯笼挂在枝桠间,照得树下分外亮亮,却又比烛火多了几分稳定与温暖。一个简易却结实的木台搭了起来,披红挂彩,颇有气势。

天还没擦黑,镇口的老榆树下就搭起了戏台。潜龙卫的士兵们扛来木板当台面,工匠们连夜钉了彩灯架子,连学堂的孩子们都跑来帮忙,把剪纸画贴在戏台柱子上——有“年年有余”的胖娃娃,有“五谷丰登”的稻穗,还有沈玦教他们画的蒸汽火车,车头上顶着个大红绣球,惹得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笑。

“沈大哥,你看这灯笼够亮不?”王磊踩着梯子,往架子上挂走马灯,灯罩上画着《雪融镇开矿图》,转起来时,铁矿、高炉、铁轨连成一串,像活的一样。

沈玦站在台下,仰头看了看:“再往左边挪挪,别挡着戏台的横批。”横批是苏婉写的,“岁稔时和”四个大字,笔锋刚劲,倒不像个姑娘家的笔迹。

苏婉正蹲在地上,给戏服描金线。她手里拿着沈玦从京城带回来的金粉,往《杜十娘》的水袖上抹:“大人,您这金粉太细了,描出来跟真的一样。”

“京城戏班的师傅说,杜十娘的首饰得亮眼,才衬得出她后来怒沉百宝箱的决绝。”沈玦蹲在她旁边,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勾勒花纹,“待会儿试穿戏服,可得小心别蹭掉了。”

“放心吧。”苏婉笑了,“我早让凤莲姑娘缝了里衬,金粉沾在上面,就掉不下来了。”

不远处,凤莲正和几个妇人忙着蒸年糕。大铁锅里冒着白汽,糯米的甜香混着桂花糖的味道飘过来,勾得孩子们围着灶台打转。念北被孙禄的母亲抱着,小手抓着块刚出锅的米糕,吃得满脸都是糖霜,引得众人哈哈直笑。

“凤莲妹子,你这年糕蒸得可真闹腾!”孙禄的母亲用手帕给念北擦脸,“比我在江南老家那里做的还香。”

凤莲脸上微红:“是王大哥说,加了点高炉烧的白糖,比红糖甜些。”她往蒸笼里撒桂花时,眼角瞥见王磊正站在戏台边看她,慌忙低下头,耳根子红得像红灯笼似的。

戏台后面的空地上,五福和孙禄正背着相声台词。五福穿着件新的墨兰长衫,手里攥着相声稿子,念得磕磕绊绊:“瘦猴,你说这雪融镇的年,咋比黑风寨的强百倍呢?”

孙禄踹了他一脚:“叫我孙禄!还有,不是‘强百倍’,是‘强万倍’!得有气势!”他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想当年在黑风寨,除夕夜就啃个冻窝头,哪见过这么多好吃的?”

“可不是嘛!”五福拍着大腿,“去年这时候,我还在风字营的破帐篷里发抖,今年就能站在戏台上演相声,这日子,跟做梦似的!”

两人正说得热闹,陆青提着个红布包走过来,脸上带着几分不自在:“你们看……这衣裳合身不?”他打开布包,里面是件花木兰的戏服,红袄绿裙,裙摆上绣着箭囊,“苏姑娘说,得勒紧腰才像姑娘家,可我这腰……”

五福凑过去一看,笑得直不起腰:“陆大哥,你这体格,扮上了不像花木兰,倒像个扛着枪的母夜叉!”

陆青脸一沉,作势要打,孙禄连忙拦住:“别闹别闹,陆大哥这是为了节目效果!再说了,谁规定花木兰不能壮实点?保家卫国,就得有这体格!”

陆青这才作罢,却还是对着镜子比划:“这发髻怎么梳?

“我来!”凤莲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支银簪,“我给你梳个男子发髻。”她手指灵巧,三两下就把陆青的头发绾成个利落的髻,插上银簪,又把头发包在外面,系上红绸带,“你看,这不是挺好?”

陆青对着镜子一看,还真有几分英气,忍不住笑了:“多谢凤莲姑娘,不然我这戏怕是演不成了。”

戏台另一边,无尘正摆着个小桌子,上面放着个黑布盖着的木盒。小墨子凑过去,想掀开看看,被他一把按住:“别碰,这是魔术的秘诀,得等上台才亮出来。”

“还能有啥秘诀?”小墨子撇撇嘴,“是不是跟我那蒸汽机关似的,藏着齿轮?”他转身从工具箱里掏出个铁家伙,像个小炮仗,“你看我这个,待会儿点着了,能喷出五色火花,比烟花还好看!”

无尘挑眉:“哦?不用火药?”

“用的是镁粉和铁屑,按比例配的,安全得很!”小墨子得意地晃了晃,“我在辽东试过,喷出来的光映在雪上,能把半边天都照亮!”

秦虎扛着柄大刀走过来,刀身被磨得锃亮,映着他黝黑的脸:“小墨子,你那玩意儿离我远点,别烧着我的刀。”他是去年从北境军转来雪融镇的,一手刀法使得出神入化,这会儿正对着树干比划招式,“待会儿我演《武松打虎》,得让大伙儿看看,咱雪融镇不光有机器,还有硬功夫!”

“秦大哥这刀耍得,比京营里的教头还利落!”路过的潜龙卫士兵喊道,“待会儿演完了,可得教教我们!”

秦虎哈哈大笑:“没问题!等过了年,我就开个武馆,免费教!”

说话间,天彻底黑了。

镇里的灯一盏盏亮起来,小吃街那边飘来阵阵香味——有孙禄母亲炸的江南酥糖,有五福烤的铁架羊肉,还有食堂郑大师傅熬的腊八粥,里面放了雪融镇自产的红豆、花生,甜得暖心。孩子们提着花灯在街上游荡,有纸糊的兔子灯,有竹编的走马灯,还有小墨子做的“蒸汽灯”,烧着酒精,灯芯转起来像个小风车,引得一群孩子跟着跑。

正闹着,王磊骑着辆自制自行车冲过来,车后座捆着个大喇叭,是用蒸汽机车的废零件改的。“都听着!”他捏着喇叭喊,“食堂的饺子包好了一半,卢老太太让婆娘们都去搭把手!孩子们别瞎跑,一会儿放烟花,秦虎大哥看着呢!”

“知道啦!”孩子们齐声应着,却没一个动地方,都围着陈大娘的糖稀桶,吵着要做小火车形状的糖画。陈大娘被缠得没法子,只好拿起铜勺,在青石板上画起来,糖浆一落,立刻凝成了亮晶晶的铁轨,再添个圆滚滚的车头,引得孩子们“哇”声一片。

婆娘们挎着篮子往食堂走,孙大娘边走边跟卢老太太说:“我今早在饺子里包了十二个铜钱,谁吃到了,明年准能发大财。”卢老太太接话:“我包了八个红枣,专给没出阁的姑娘吃,吃了早遇着好人家。”苏婉跟在后面,脸红红的,手里还攥着块没剪完的“鸳鸯”剪纸。

天渐渐黑透了,老榆树上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来,蒸汽灯笼的光透过齿轮骨架,在地上投下转动的影子,像无数个小太阳在跳。小吃街的摊子全摆开了,陈大娘的糖画、卢老太太的炸糕、矿工老张的卤豆干、铁匠铺李师傅的烤红薯……香气能飘到镇口,连巡逻的潜龙卫都忍不住停下脚,掏出铜板买块炸糕。

“铛——铛——”蒸汽钟敲了八下,戏台的汽灯“噗”地亮了,黄澄澄的光把整个老榆树都完全罩住。苏婉和凤莲手拉手走上台,苏婉的水红褶裙在灯下泛着光,凤莲的石榴红棉袄像团小火苗。

“沈大哥,时辰差不多了,该开场了!”王磊跑过来,手里拿着节目单,上面的墨迹还新鲜着,“第一出是你和苏姑娘的《杜十娘》,我让孩子们去催催观众了。”

沈玦点点头,往后台走去。苏婉已经换好了戏服,水红色的长裙,外罩白纱披风,头上插着珠钗,见了他,眼睛亮了亮:“大人,您这扮相……真像那么回事。”

沈玦穿着件宝蓝色的长衫,腰间系着玉带,是按京城里公子哥的样式做的。他对着镜子扯了扯领口:“第一次唱京剧,别跑调才好。”

“放心吧,”苏婉递给他一把折扇,“我爹以前总唱这出,我跟着听了几百遍,错不了。”

戏台前的人越来越多,老榆树底下挤满了看客。潜龙卫的士兵搬来长凳,让老人和孩子坐着,年轻人就站在后面,手里捧着小吃,说说笑笑,等着开场。

“铛铛铛——”

雪融镇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苏婉的声音透过喇叭传出去,带着笑意,“今儿个除夕,咱不聊铁轨,不聊高炉,就图个热闹,图个高兴!第一个节目,有请沈玦大人和我,给大伙儿唱段《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三声锣响过后,戏台上的灯亮了。沈玦和苏婉并肩走上台,台下顿时响起一阵掌声。

“(念白)月照钱塘,风摇画舫,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沈玦开口时,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带着几分公子哥的慵懒,倒真有几分李甲的模样。

苏婉垂下眼,水袖轻挥:“(唱)郎君啊,你可知这箱中物,是我十年血泪藏……”她的嗓音清亮,唱到动情处,眼尾泛红,竟引得台下几个妇人偷偷抹泪。

“好!”王磊第一个鼓掌叫好,手里的花生壳都扔了一地,“苏姑娘这嗓子,比戏班的名角还好听!”众人也跟着掌声热烈起来。

凤莲坐在他旁边,手里抱着念北,轻轻拍着孩子的背,眼里却跟着苏婉的唱腔发亮——她以前只在村里听过秧歌调,哪见过这样的戏,只觉得那水袖一甩,就像把心里的话都唱出来了。

戏台上,沈玦唱到李甲变心时,故意皱紧眉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虚伪:“(唱)十娘莫怪,不是我负心,实是那孙富势大……”

“呸!这负心汉!”台下五福忍不住骂了一声,手里的烤羊肉差点掉地上,“要是换了我,肯定把孙富揍一顿,带着十娘远走高飞!”

孙禄在他旁边拽了拽他的衣角:“别吵,看戏呢!”可自己却也忍不住瞪着台上的沈玦,仿佛那就是真的李甲。

到了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段落,苏婉猛地掀开台上的木箱,里面的“珠宝”(其实是琉璃珠子)滚了一地,她望着沈玦,眼神里又悲又怒:“(唱)从此不做风尘女,宁沉江底保清白!”说罢,竟真的把一捧珠子撒到台下,引得孩子们追着去捡。

“好!”台下掌声雷动,连平日里最严肃的潜龙卫队长都忍不住拍手叫起好来。

沈玦和苏婉鞠躬下台时,苏婉的脸颊还红着:“大人,我刚才是不是太激动了?”

一段唱完,台下掌声经久不息。沈玦擦了擦额头的汗,对苏婉笑道:“多亏你带着,不然我准跑调。”苏婉回礼:“沈大哥底子好,多唱几次就成角儿了。”

“恰到好处。”沈玦递过一杯水,“杜十娘的刚烈,就得这样才对。”

接下来是王磊和凤莲的《卖油郎独占花魁》。王磊穿着件粗布短褂,肩上搭着个油桶(其实是掏空的竹筒),学着卖油郎的样子,弓着腰走台步,逗得台下直笑。凤莲扮的花魁,穿着粉色长裙,头上插着绢花,明明是第一次唱戏,却被王磊逗得频频笑场,反倒添了几分娇憨。

“(唱)公子不必多惆怅,贫郎自有热心肠……”王磊唱到动情处,竟忘了词,急得抓耳挠腮,最后索性直白道,“反正我就是想对她好,想让她过上好日子!”

台下哄堂大笑,凤莲的脸却红透了,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唱)油郎心意我知晓,愿随君去度寻常……”

等两人下台,王磊还在挠头:“我是不是唱砸了?”

“没有,”凤莲小声道,“这样挺好的,像咱们自己的故事。”

王磊一愣,随即笑了,露出两排白牙:“对,就是咱们自己的故事。”

陆青的《木兰从军》上场时,台下顿时安静了。他穿着红袄绿裙,却故意迈着大步,唱到“万里赴戎机”时,还拔出腰间的木剑(怕伤人,换成了木头做的),耍了套真功夫,引得孩子们阵阵欢呼。

“(唱)谁说女子不如男,披甲上阵也扬威!”陆青唱到这句时,故意提高了嗓门,声音洪亮,竟真有几分花木兰的英气。

“陆大哥这嗓子,不去唱戏可惜了!”五福在台下喊,“就是这裙子太碍事,劈叉都不利索!”

陆青瞪了他一眼,却在转身时没留神,裙摆勾住了戏台的钉子,差点摔个趔趄,引得台下笑成一片。他索性顺势做了个“卧鱼”的动作,反倒圆了场,下台时还不忘对五福扬了扬下巴,惹得众人又是一阵笑。

五福和孙禄的相声,是整场最热闹的。五福和孙禄往台上一站,先给台下鞠了个躬。五福嗓门大:“今儿个咱不说别的,就说这雪融镇的‘奇事’!”孙禄接话:“哦?有啥奇事?是火车能上天,还是高炉能下蛋?”

“比那还奇!”五福道,“想当年咱雪融镇,冬天冷得能冻掉鼻子,住的是草棚子,吃的是冻窝头;现如今,住的是砖瓦房,冬天有暖炕,吃的是白面馒头,还有饺子!”

孙禄敲了敲快板:“这算啥奇事?是沈大人带咱干出来的!要我说奇事,是那学堂里的娃娃,以前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现在能算火车时刻表,还能画铁轨图纸!”

“对喽!”五福道,“还有苏姑娘,以前是寻父的孤女,现在是教书先生,连英国公府的小姐都不如她懂道理!”

苏婉在台下笑着扔了个纸团:“再胡编排,我可不上台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雪融镇的变化数了个遍,从矿工的棉袄到孩子们的书包,从蒸汽机车到新打的水井,桩桩件件都是真事,却比笑话还逗人,台下的笑声就没断过,连无尘道长都捻着胡须直乐。

“去你的!”五福作势要打他,“我说的是最厉害的是铁匠工!你看我打的铁环,能套住风!”说着,还真从怀里掏出个铁环,往空中一抛,稳稳接住。

“套住风算啥?”孙禄也不含糊,“我教的孩子,能背《算术歌》!不信叫上来一个?”

话音刚落,孙禄的儿子就从台下跑上来,脆生生地背:“一加一,等于二,铁轨两根铺得直;三加三,等于六,齿轮六个转得疾……”

背到最后,还奶声奶气地加了句:“我爹说,等我长大了,就去开火车!”

台下掌声雷动,孙禄的母亲抹着眼泪笑:“这孩子,没白教。”

无尘的魔术,最是神秘。他从木盒里拿出个空碗,盖上黑布,再掀开时,碗里竟盛满了桂花糕,还冒着热气。他分给前排的孩子,孩子们咬了一口,都喊“甜!”。接着,他又拿出条红绸,撕成碎片,再展开时,竟变成了一串彩灯,往空中一抛,彩灯自己就挂在了戏台的架子上,引得众人惊呼。

“道长这是仙术吧?”有老人喃喃道,“跟画里的神仙似的。”

无尘笑而不语,只是对着台下拱手,袖口的铃铛叮当作响,像在应和众人的赞叹。

小墨子的“科技表演”,把气氛推向了**。他把那个铁家伙放在戏台中央,点燃引线,只听“咻”的一声,五色火花从里面喷出来,绿的像翡翠,红的像玛瑙,蓝的像天空,映得整个戏台都亮了。更奇的是,火花落地时,竟变成了漫天的“雪花”(其实是剪碎的彩纸),飘在孩子们的头上,引得他们伸手去接。

“这比京城的烟花还好看!”沈玦身边的苏婉忍不住道,眼睛里映着火花,亮闪闪的。

“明年,我做个更大的!”小墨子在台上喊,“能喷出‘雪融镇’三个字!”

都看过来!”小墨子举着个铁架子跑上台,架子上是个小火车模型,铁轨铺在木板上,旁边还有个微型高炉。“大伙儿看好了!”他转动齿轮,高炉“噗”地喷出红汽,火车头的烟囱冒出白烟,沿着铁轨跑起来,跑到尽头时,突然“哗啦”一声,从车厢里掉出些亮晶晶的糖豆,正落在前排孩子们的手里。

“是糖!”孩子们欢呼着去抢,小墨子得意地朝沈玦眨眼睛——这机关是他琢磨了三天的,用的是蒸汽机车的原理。

最后是秦虎的武术。他赤着上身,露出结实的肌肉,大刀耍得虎虎生风,刀光在灯光下连成一片,看得台下人屏住呼吸。他劈、砍、剁、刺,每一招都带着劲风,最后一声大喝,一刀劈在木桩上,“咔嚓”一声,木桩断成两截,台下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秦大哥好功夫!”孩子们围着他喊,“教我们两招吧!”

秦虎收刀入鞘,擦了擦汗,笑道:“等过了年,天天教!”

戏演完了,可没人舍得走。潜龙卫的士兵搬来几桶好酒,工匠们抬出刚酿好的果酒,妇人们端来年糕、酥糖、烤羊肉,大家围着老榆树坐下,边吃边聊。

“沈大哥,你说咱雪融镇,明年是不是能通到山海关了?”王磊喝了口酒,脸红红的,“到时候,咱的铁轨能铺到京城去不?”

沈玦望着远处的高炉,那里还亮着灯,像是雪融镇的眼睛:“能。只要咱们接着干,别说山海关,就是铺到江南,也不是不可能。”

“那到时候,我就开着火车去江南,接我娘来看雪融镇的花灯。”孙禄给母亲夹了块年糕,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五福啃着羊肉,含糊道:“我要造最好的枪,让潜龙卫的弟兄们都换上,看谁还敢来捣乱!”

苏婉看着孩子们在雪地里放烟花,忽然道:“等开春了,我想在学堂开个‘新学’班,教孩子们算算术、画图纸,像小墨子那样,懂机器,懂格物。”

“好主意!”沈玦点头,“我把京城带回来的格物书都给你,不够再让小墨子从辽东捎。”

小墨子立刻接话:“我那里有《蒸汽机原理》,还有《铁路勘测图》,都是洋鬼子写的,我翻译了一半,正好让孩子们帮忙抄。”

无尘喝着茶,慢悠悠道:“我也来凑个热闹,教孩子们认草药,懂些医理,免得生了病不知道咋办。”

陆青和秦虎碰了碰酒杯:“我们俩教武术,既能强身健体,又能护着镇子,一举两得。”

凤莲抱着已经睡着的念北,轻声道:“我可以教女孩子们织布、做衣裳,咱雪融镇的姑娘,也得穿得漂漂亮亮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闹,连天上的月亮都仿佛被吸引了,从云里钻出来,照着老榆树下的欢声笑语。

王磊推着辆小车走上台,车上是三大盆热气腾腾的饺子。“大伙儿先吃饺子,暖和暖和!”他喊,“吃完了,咱们放烟花!”

婆娘们早就把碗筷摆好了,长凳拼在一起,像条长龙。沈玦端着碗,刚咬一口饺子,就“咯噔”一声,吐出枚铜钱来。“沈大人中头彩啦!”孙大娘喊着,往他碗里又添了两个饺子,“明年准保官运亨通!”

沈玦笑着把铜钱递给旁边的瘦猴儿子:“给你,沾沾福气。”孩子攥着铜钱,笑得露出豁牙。凤莲吃到了红枣,孙大娘凑过去打趣:“丫头,明年准能找个好婆家!”凤莲脸通红,把枣核吐在手里,偷偷扔了。

陆青吃到了糖块,甜得直咧嘴;五福一口气吃了十个饺子,也没吃到铜钱,急得直挠头;苏婉边吃边给孩子们分饺子,自己碗里的却没动几口;无尘道长慢悠悠地吃着,说这饺子比京城道观里的素饺更有滋味。

正吃着,秦虎突然喊:“快看天上!”

众人抬头,只见第一朵烟花“嗖”地冲上夜空,“砰”地炸开,变成了一朵大牡丹,花瓣上还闪着“雪融镇”三个字——是小墨子的反光镜起了作用。紧接着,第二朵、第三朵……有火车形状的,有高炉形状的,还有铁轨蜿蜒的,把夜空照得如同白昼。

孩子们捂着耳朵欢呼,大人们举着碗笑,矿工们哼起了《矿工谣》,婆娘们数着烟花的种类,连戏台边的老榆树,都像是在跟着点头。沈玦站在人群里,看着漫天烟火,听着满耳笑语,手里的饺子还冒着热气。他想起刚到雪融镇的那个冬天,到处是断壁残垣,矿工们眼神空洞,谁也不敢想会有今天。

“沈大哥,”王磊端着碗走过来,碗里还剩两个饺子,“明年开春,咱们把铁路修到长白山,再建个新学堂,让凤莲当校长,苏婉教算术,您看咋样?”

“好啊。”沈玦笑了,“再让五福建个更大的铁匠铺,陆青教孩子们练武,无尘道长开个医馆,秦虎……”

“我就守着镇口,”秦虎接话,“谁要是敢来捣乱,我一棍子把他打跑!”

众人都笑起来,笑声混着烟花的轰鸣,飘得很远很远。苏婉和凤莲手拉手转着圈,裙摆在雪地里画出好看的弧线;五福和孙禄比赛谁能把烟花棒甩得更亮;小墨子在调试他的新发明,说明年要让烟花里飞出小火车模型。

蒸汽钟敲了十二下,旧岁去,新年到。最后一朵烟花在天上炸开,像颗巨大的星星,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亮亮的。沈玦看着身边这些人——有他带出来的兄弟,有萍水相逢的知己,有从苦难里一起熬过来的乡亲——突然觉得,这就是最好的年。

没有权谋算计,没有刀光剑影,只有热饺子,暖炕头,身边人,和对明天的盼头。

“明年,会更好。”他在心里说。

烟火还在继续,笑声还在回荡,老榆树的红灯笼在风里轻轻晃,像在说:是啊,会更好的。这雪融镇的年,还要一年一年,热热闹闹地过下去呢。

沈玦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觉得心里满满当当的。在京城时,他总想着揪出多少蛀虫,办了多少案子,却从未有过这样踏实的暖。这里没有宫墙,没有权谋,只有一群想好好过日子的人,用钢、用铁轨、用烟火气,一点点把日子过成了想要的模样。

“来,干杯!”王磊举起酒杯,“祝咱雪融镇,明年更热闹!”

“干杯!”

众人举杯,酒杯碰撞的声音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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