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静默时 第223章 园丁的花园

临时研究前哨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顾心那句“它注意到了我们”带来的寒意，远比深埋地底的古老金属本身更加冰冷刺骨。众人还未从远古信标的震撼中回过神，一个迫在眉睫的、来自多元宇宙尺度的威胁阴影已然笼罩而下。

“是什么东西？”浪客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的数据处理核心正在高速运转，试图从顾心描述的碎片信息中构建模型。“吞噬宇宙？这超出了已知的任何威胁记录！”

“我不知道它的具体形态，”顾心微微摇头，她的意识仍在平复，那冰冷饥饿的感知如同跗骨之蛆，在她感知的边缘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它更像是一种……现象，一种规则性的存在。它的感知中只有纯粹的‘熵增’**，终结一切有序，归于死寂。它就像一个……在多元宇宙间游荡的、以宇宙为食的掠食者。”

“噬星者……”浪客低声吐出一个在自由联盟禁忌数据库深处偶尔提及的、近乎神话传说般的词汇，“传说中存在的一种宇宙级天灾，以吞噬其他宇宙的物质、能量乃至法则为生，是其所在宇宙彻底热寂后产生的、带着终结一切使命的恐怖存在。没想到……竟然真的存在。”

“观察者呢？”顾临更关心这一点，“它们知道这东西的存在吗？它们会干预吗？”

顾心闭上眼，回忆着那信息洪流中感知到的、属于“观察者”群体的庞大意识网络。那份超然、冷静，如同程序员审视代码般观察着无数宇宙生灭的视角，让她印象深刻。

“它们知道。”顾心肯定地说，“在我的意识与信标连接，接触到那庞大信息流的瞬间，我也更清晰地感知到了‘观察者’的存在。它们并非个体，而是一个弥漫性的、遍布多元宇宙的观察网络。它们将每一个宇宙都视为一块‘实验田’，记录着其演化数据。”

她试图用语言描绘那宏大的图景：“在我们的认知之外，存在着无数这样的‘实验田’。每一个宇宙的底层常数——光速、引力常数、普朗克尺度，甚至时间流逝的方式——都可能不同。有些宇宙物理法则稳定，适合生命长久演化；有些则狂暴混乱，可能瞬间诞生又瞬间湮灭；有些可能偏向绝对的秩序，有些则充满无限的混沌……‘园丁议会’，或者说是‘观察者’群体，它们的职责就是巡视这些‘花园’，记录‘作物’的生长，评估其‘健康’状况。”

“那么，‘病变宇宙’……”浪客立刻抓住了关键。

“是的，”顾心看向他，眼神深邃，“就像我之前面对的、走向绝对秩序的‘肃正协议’宇宙，以及这个刚刚感知到的、走向终极混沌与死寂的‘噬星者’，在‘观察者’的定义中，都属于需要被‘修剪’的‘病变’。过度秩序会导致僵化死亡，过度混沌则会引发连锁崩溃，都可能危及其他‘实验田’乃至整个多元宇宙结构的稳定。”

这个认知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阵窒息。他们刚刚为自己摆脱了“病变”的判定、成功“治愈”了一个宇宙而庆幸，却转眼发现，自己所在的这片“实验田”，可能已经被更恐怖的“病变”盯上。而所谓的“园丁”，其干预标准冰冷而绝对，为了花园的整体健康，牺牲一块“田地”似乎并非不可想象。

“它们会像对付‘肃正协议’那样，帮助我们吗？”一位旧人类科学家带着希冀问道。

顾心沉默了片刻，回想起观察者那绝对冷静、不带任何偏好的意识波动。

“不确定。”她如实回答，“‘观察者’的干预似乎有严格的标准，很可能与‘病变’的威胁等级、扩散风险，以及目标宇宙本身的‘潜力’有关。我们刚刚通过评估，或许有一定的价值，但这价值是否足以让它们直接出手对抗一个成熟的‘噬星者’……很难说。它们更倾向于观察、记录，以及在必要时进行‘无害化处理’。”

“无害化处理……”顾临重复着这个词，脸色难看。这意味着，如果“摇篮·源”无法独自应对“噬星者”的威胁，最终的结局可能不是被吞噬，而是被“园丁”以维护整体平衡的名义提前“修剪”掉！

压力，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刚刚获得的安宁与喜悦，瞬间被这来自无限星海的危机感冲淡。

“我们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于‘园丁’的干预，”顾心的声音重新变得坚定，她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位，“我们通过了评估，我们成为了‘园丁议会’的一员，这意味着我们拥有了自己守护家园的资格和责任。‘噬星者’再可怕，它也只是一个遵循其存在法则的‘现象’。既然它存在，就必然有应对的方法，至少，有抵抗的可能。”

她再次将目光投向那深埋地底的远古信标残骸。

“这信标，或许不仅仅是一个警示器。它属于那个能建造‘万界回廊’的史前文明，它们能穿梭多元宇宙，必然对诸如‘噬星者’这样的存在有所了解，甚至可能拥有对抗的技术或知识。找到它，破译它，可能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就在这时，一名棱娲网络协调员匆匆传来信息：“报告！基于顾心大人刚才连接时引发的能量涟漪，我们追踪到信标残骸内部有极其细微的结构变化，一个之前完全隐匿的、类似接口的微观结构似乎短暂浮现过！”

所有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集中所有资源！”顾心立刻下令，“浪客，调动自由联盟所有关于远古文明和‘噬星者’传说的数据。星语者，全力分析那个微观接口的信息结构。森之民，尝试感知其能量回路的残余路径。我们必须在这东西再次彻底沉寂前，找到与它安全交互的方式！”

“摇篮·源”不再是隔绝风险的温室，它只是无垠花园中一块新生的、正被阴影窥伺的苗圃。园丁或许在观望，但生存的希望，必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探索远古信标的竞赛，在与“噬星者”逼近的倒计时声中，骤然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