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静默时 第147章 古老谜团

跨宇宙防御指挥中心内，因那“异常趋同性”的汇报而短暂凝滞的气氛，被顾临沉稳的声音打破。

“继续监测所有数据流，设立独立观察线程，重点记录这种‘趋同’模式的具体表现、触发条件以及对防御效能的实质影响。”他冷静地吩咐技术整合小组，“在我们弄清其本质之前，保持警惕，但联合防御体系的构建不能因此停滞。”

他的目光转向中央星图，那个位于死亡星云深处的坐标点，如同一个沉默的谜题，散发着诱人而危险的气息。“至于这个信号源头……我们需要更直接的信息。我提议，组织一支精干的考古与侦察联合小队，前往目标区域进行实地探查。”

顾心微微颔首，她正分心压制着意识深处残余的污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意志依旧坚定：“同意。只有找到源头，才能从根本上理解并解决镜像种子的威胁。父亲，这次探查任务，由您亲自带队，可以吗？”

她信任父亲的严谨、经验以及那份面对未知时的科学直觉。更重要的是，如果那个古老文明真的与镜像种子，甚至与混沌能量有关，顾临作为最了解她能量特性的人，是最合适的人选。

顾临没有推辞，他深知此行的重要性。“放心，我会搞清楚那里的秘密。”他看向顾心，眼中带着关切，“你专注于净化自身和协调防御，这边更需要你。”

计划迅速制定。一支由棱娲文明顶尖考古学家、情报分析师、精英护卫，并邀请了一位星语者历史学者和一位森之民记忆编织者组成的小型联合小队很快集结完毕。他们搭乘经过特殊改装、强化了隐匿与防御能力的“探询者”号科研舰，悄然驶离了繁忙的防御建设空域，向着那片被标记为“死寂区”的星云进发。

航行是漫长而孤寂的。死亡星云内部充斥着高强度的辐射乱流和破碎的星体残骸，环境极其恶劣，正常的生命形式难以在此存活，连常规的星际通讯都受到严重干扰。“探询者”号如同在风暴海洋中航行的一叶扁舟，小心翼翼地规避着可见与不可见的危险。

“能量读数异常……这里的时空结构非常脆弱，似乎经历过巨大的创伤。”星语者学者感受着外界混乱的能量波动，其光谱形态的身体微微荡漾，“如此彻底的毁灭，即使在星语者漫长的历史记载中也属罕见。”

森之民记忆编织者则沉默地感知着，试图从这片死寂中捕捉任何可能残留的“生命回响”，但最终只是传递出一种深沉的悲悯：“只有虚无与哀伤……连亡魂的低语都已消散。”

顾临站在舰桥观测窗前，望着窗外那如同宇宙伤疤般的景象，眉头紧锁。他能感觉到，这片区域的物理法则似乎都有些微的扭曲，一种源自亘古的死寂笼罩着一切。

经过数次危险的跃迁和精确导航，“探询者”号终于抵达了信号源指向的坐标。映入他们眼帘的，并非预想中的行星碎片或者战争遗迹，而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非自然的构造体。

它像是一个破碎的、由某种暗沉金属与晶体混合构成的巨环，其直径足以容纳数个恒星系。巨环的大部分结构已经断裂、扭曲，漂浮在虚空中，表面覆盖着亿万年的宇宙尘埃和撞击坑痕。一些巨大的、类似建筑结构的残骸附着在环体上，但也早已失去了原本的形状。没有任何能量信号，没有光，只有绝对的冰冷与死寂。

“这就是……‘母星’？”一位棱娲考古学家难以置信地低语，“这更像是一个……建造中的戴森环？或者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巨型建筑？”

“扫描结果显示，其结构材料包含未知合金元素，科技水平远超我们目前的认知。内部……存在巨大的空腔结构，但被密集的残骸堵塞。”分析师报告着，“生命迹象扫描……无结果。能量活性扫描……近乎为零。只有那个追踪信号，是从其核心区域的一个特定点发出的，非常微弱，但持续不断。”

“靠近核心区域，寻找入口。派出探测单元进行初步侦查。”顾临下令。“探询者”号如同靠近巨鲸尸体的水母，缓慢而警惕地接近那庞大的寂静造物。

他们最终在一条相对完整的环带段，找到了一个疑似入口的巨大裂缝。探测单元传回的画面显示，内部是错综复杂的通道和坍塌的大厅，风格极其简洁、几何化，充满了一种非人性的、极度追求功能性的设计感，与棱娲或已知任何文明的美学都截然不同。

联合小队穿着具备多重防护功能的考察服，踏上了这片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土地。空气（如果还有的话）是凝滞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金属通道中回荡，传得很远，更显死寂。无处不在的尘埃，仿佛为一切都盖上了一层死亡的裹尸布。

他们沿着信号最强的方向深入。通道两侧偶尔能看到一些冻结在时间中的景象——保持着工作姿态的、类似机械体的残骸，它们的外形统一而冰冷；一些闪烁着微弱残光的控制台，上面的符号和界面无人能懂；巨大空间中停滞的、用途不明的庞大设备……

“这里不像是自然繁衍的文明母星，”星语者学者观察着四周，意念中充满困惑，“更像是一个……庞大的研究设施，或者生产基地。一切设计都为了效率，看不到任何与艺术、情感相关的痕迹。”

森之民记忆编织者将手掌轻轻按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闭目感应了许久，才缓缓道：“我感觉到……一种深切的‘渴望’，以及……巨大的‘失败’。不是毁灭带来的悲伤，而是……目标未能达成的遗憾与执念。非常古老，非常淡薄，但确实存在。”

这个发现让小队成员精神一振。他们继续前进，终于抵达了一个相对完好的大型空间。这里像是一个中央数据库或者指挥大厅。虽然大部分设备已经永久离线，但大厅中央的一个半球形结构，似乎还保留着微弱的能量反应，正是那个追踪信号的源头。

技术专家们小心翼翼地尝试接入。经过数次失败和协议破解，他们终于成功激活了该设施的备用能源系统，并读取到了支离破碎的、尚未被完全抹去的数据碎片。

全息投影在尘埃中艰难地亮起，显示出残缺不全的文字、公式和设计图。顾临和考古学家们屏息凝神，开始全力解析这些跨越了漫长时空的信息碎片。

随着破译的深入，一个惊人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这个自称为“元构者”的古老文明，并非自然演化而来，他们似乎诞生于一个更为久远、早已消逝的文明所发起的宏大项目。他们的核心目标，竟然是——制造“完美生命”。

“……为了超越生命的脆弱与无序，为了抵达存在的终极形态……”一段相对完整的记录文字如是写道。记录中充满了对“绝对秩序”、“逻辑纯净”、“形态统一”的极致追求。他们试图创造一个没有缺陷、没有个体差异、绝对理性、永恒存在的完美意识集合体。

“他们视混沌为瑕疵，视情感为干扰，视个体性为低效的根源。”顾临看着那些冰冷的设计蓝图，上面描绘着不断自我复制、高度统一、如同精密机械般的生命形态构想，感到一阵寒意，“他们在试图……扮演造物主，但走向了一个极端。”

然而，进一步的记录显示，这个“完美生命”计划最终因内部无法调和的意见分歧而中止。一部分“元构者”认为他们走错了路，过度追求秩序和统一，反而扼杀了生命的真正潜力与无限可能性。巨大的争论导致了分裂，甚至可能引发了内战。这座巨大的设施，很可能就是在那个时期被废弃、最终毁灭的。

“所以……镜像种子……”一位分析师喃喃道，“它们像是这个‘完美生命’计划的……未完成品？或者……失败产物？”

顾临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住刚刚破译出的一段加密信息。那并非关于计划本身，而是一份极其古老的观测报告片段，其中描述了一种他们在宇宙中探测到的、独特的能量签名——一种蕴含着无限变化与创造潜力，同时又包容秩序与混沌的原始力量。

报告的附图虽然模糊失真，但那能量的描述特征，以及其可视化的大致轮廓……与顾心所展现的“混沌亲和”特性，有着惊人的相似！

就在顾临为这个发现感到震惊，试图调取更多相关数据时，整个大厅突然轻微震动起来！

“警告！检测到未知能量源激活！非本设施能源！”护卫队长立刻发出警报。

只见大厅深处，一个原本毫无动静的、布满了灰尘的封闭舱室，其门缝中突然透射出冰冷的、不带任何生命气息的蓝光。舱门上的古老符号一个个亮起，伴随着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机械运转声。

那扇尘封了不知多少万年的舱门，正在缓缓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