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静默时 第123章 擅自行动

棱娲网络边缘，b-7发射港。这里本应是秩序井然的交通枢纽，此刻却被一股压抑的狂热和非法行动的紧张感所笼罩。巨大的、如同水晶兰花苞般的常规停泊码头大多空置，唯有最外侧的一个小型发射架上，一艘编号“开拓者-7”的深空探测器，正被一股不属于棱娲主网络授权的能量强行激活。

探测器的造型原本是流畅的流线型，符合棱娲一贯的审美。但此刻，它的表面正被一层迅速蔓延的、棱角分明的银白色晶体结构所覆盖。这些晶体并非装饰，它们如同活物般蠕动着，嵌入探测器的外壳，改变着其原有的结构和能量回路，散发出与赵启意识投影同源的、冰冷而高效的能量波动。这显然是“纯粹派”利用非法获取或自行研发的技术，对探测器进行的紧急改造。

赵启的意识投影并未亲临发射港，但他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指挥官，透过加密的独立频道，精准地操控着现场少数几个死忠于他的“纯粹派”成员。这些成员的意识投影也带着同样的银白质感，动作迅捷、精准，却缺乏生气，如同被编程好的机器人，正在为探测器做最后的发射准备。

“能量核心超载至临界点135%！推进器注入非标准高能粒子流！”一个“纯粹派”成员机械地报告，他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传来，不带丝毫情感，“外部装甲强化完成，加装未经测试的维度震荡缓冲器。”

发射港的控制中心早已被“纯粹派”以暴力手段短暂接管，主控光幕上不断闪烁着红色的“未经授权操作”警告，却被他们无视。棱娲主网络的强制干预指令如同撞在铁壁上的浪花，被那层银白色的加密协议死死挡住。

“赵启！立刻停止你的疯狂行为！”顾临的怒吼通过公共广播频道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那里的时空结构未知，你这是让探测器去送死！更是将整个文明置于不可预测的风险之中！”

赵启的回应冰冷而淡漠，透过加密频道，只传递给了他的追随者，却也仿佛是在回应顾临的质问：“风险？留在原地，等待被顾心那套软弱无能的理念拖入深渊，才是最大的风险！‘升华者’赐予的知识指明了道路，效率与力量存在于未知的边界！我们必须抢占先机，为‘纯粹派’找到属于我们的、不受干扰的新家园！”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被极端理念洗脑后的绝对笃定：“发射！”

命令下达。

改造后的“开拓者-7”探测器，尾部猛地喷发出远超其设计极限的幽蓝色尾焰，那光芒刺目而冰冷，将整个发射港都映照得一片诡谲。它没有遵循任何安全发射程序，如同一支被强行射出的利箭，挣脱了发射架的束缚，带着一往无前（或者说自毁倾向）的气势，撕裂虚空，朝着那个远古坐标点——那片被标记为“绝对虚空”的异常区域——疾驰而去！

它的速度极快，银白色的晶体外壳在高速飞行中与稀薄的星际介质摩擦，发出尖锐的能量嘶鸣，在身后拖曳出一道扭曲的光痕。

棱娲导航中心，顾临和所有专家眼睁睁看着探测器化作一个光点，义无反顾地撞向那片连物理法则都显得暧昧不明的空域。

“追踪信号！最大功率！不能失去它的踪迹！”顾临咬着牙下令，尽管他知道希望渺茫。

探测器的信号在初期还保持着稳定，传回着常规的飞行数据和前方那片“虚空”的平静假象。赵启似乎在加密频道中发出了无声的冷笑，嘲笑着顾临的“杞人忧天”。

然而，当探测器真正触及那片异常时空区域的边缘时——

一切骤然改变。

主屏幕上，代表探测器的光点猛地一阵剧烈闪烁，仿佛信号受到了极强的干扰。传回的画面开始出现严重的扭曲和撕裂，不再是静谧的黑暗，而是变成了不断翻滚、色彩失调的乱码漩涡。数据流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刺耳的噪声。

“……警告……时空曲率……急剧变化……超出测量范围……”

“……结构应力……警报……未知力场……侵蚀……”

“……视觉传感器……失效……非光谱……能量反应……”

探测器断断续续的警报声，透过强烈的干扰传来，带着一种金属被撕裂般的绝望感。

“它进去了！”观测员喊道。

就在探测器完全没入那片异常区域的瞬间，主屏幕上代表它的所有信号——能量特征、定位信标、数据传输——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掐灭，齐刷刷地、彻底地消失了！

屏幕上只剩下冰冷的“信号丢失”提示符，以及一片死寂的、代表着“绝对虚空”的黑暗。

导航中心内，落针可闻。

失败了。探测器在进入的瞬间就失去了联系，在那未知而恐怖的异常时空结构面前，赵启擅自派出的先锋，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彻底湮灭。

赵启的加密频道也陷入了一片死寂，再也没有任何讯息传出。不知是意识到失败的无言，还是连他附着在探测器上的那部分意识也一同被摧毁。

绝望和愤怒的情绪在导航中心蔓延。赵启的擅自行动，不仅损失了一艘宝贵的探测器，更可能激怒了那个坐标点后可能存在的未知存在，为棱娲招致了更大的灾祸！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次鲁莽的探索以彻底失败告终，除了教训一无所获时——

信号中断前，最后那一刹那被超压缩、几乎被噪声淹没的数据包，在经过紧急抢救和极限解码后，终于在备用屏幕上，艰难地、扭曲地显现了出来。

数据残缺得厉害，大部分是无法识别的乱码。但其中，几张仿佛透过破碎镜片和扭曲力场捕捉到的、极度模糊且变形的图像，以及一段关于空间结构的基础读数，却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

图像昏暗而怪异，看不到星辰，看不到星云，只有一片无法形容色彩的背景。而在那背景的中心，隐约勾勒出一个……巨大到超乎想象的、由无数规则的、冰冷的几何形状构成的……某种结构的轮廓！那轮廓静止不动，散发着非生命的、令人窒息的秩序感。

而那段空间读数，则清晰地显示，在探测器信号消失的坐标点，时空曲率并非平滑变化，而是呈现出一个绝对的、如同刀切斧凿般的……“断崖”！一个在现有物理模型中绝不可能存在的、现实结构的“硬边界”！

擅自行动的代价是惨重的。

但赵启那艘有去无回的探测器，用自身的毁灭，换回了一个冰冷而确凿的证据——

远古坐标之后，并非虚无。

那里潜藏着一个巨大的、非自然的、遵循着完全不同法则的……

异常结构！

一个远超他们目前理解能力的、巨大的谜团，伴随着探测器的牺牲，正式摆在了棱娲文明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