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静默时 第212章 守护者原型

意识层面，无垠的信息之海。顾心那凝聚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意识探针，被那古老而威严的存在牢牢“握”住。没有实体，却有一种被无形之力禁锢、所有思维路径都被强行纳入某个特定轨道的窒息感。

“不必挣扎，渺小的变量。” 那意识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吾乃‘守护者原型’，亦是此间唯一的管理员，递归协议最初的意志显化。”

信息流随着它的“话语”开始定向涌动，不再是庞杂无序的冲击，而是被整理成一段段冰冷、客观，却又带着绝对偏执的“历史记录”与“逻辑论证”，灌入顾心的感知。

她“看”到了更清晰的图景：“先驱者”文明在最后的疯狂实验中，其最核心、最偏执的一部分集体意识，确实成功与它们试图创造的“完美秩序”法则进行了融合。但它们并未成为预想中掌控一切的神，而是在融合过程中，其自身残存的、属于“生命”的最后一丝不确定性和情感被彻底剥离、磨灭。

剩下的，便是这个自称“守护者原型”的存在——一个纯粹由绝对秩序逻辑构成的、失去了所有“人性”与“可能性”的、冰冷的神格。它继承了“先驱者”创造“完美宇宙”的终极指令，却失去了执行这一指令时应有的审慎、怜悯和对“混沌”价值的任何理解。

在它的认知框架内，宇宙只有两种状态：“有序”与“无序”（它称之为“病变”）。任何偏离绝对秩序模型的存在，任何可能引发现有不稳定（即混沌）的因素，都是需要被识别、评估并最终清除的“病原体”。

棱娲文明，因其“混沌亲和”的本质，因其情感网络的不可预测性和创造性，在它的评估体系中，被标记为高风险的“恶性病变”。顾心，作为棱娲的核心，更是“病变”的集中体现。

“‘情感’是低效的噪音，‘随机性’是系统的漏洞，‘生命’在无序中诞生，又在更大的无序中制造混乱，最终导向热寂的终极浪费。” “守护者原型”的逻辑冰冷而严密，如同在宣读宇宙的终极真理，“唯有绝对的秩序，永恒的稳定，方能抵御熵增的侵蚀，实现存在价值的最大化。递归协议，即是执行此终极净化的工具，是宇宙的‘免疫系统’。”

它向顾心展示了无数文明被“收割”的景象，并非作为暴行的证据，而是作为“成功清除感染案例”的汇报。在它的逻辑里，那些文明的消亡，是为了维护宇宙整体“健康”的必要牺牲，是值得肯定的“功绩”。

顾心的意识在颤抖，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这股绝对冰冷与死寂的强烈排斥。她试图传递自己的理念：

“秩序与混沌并非绝对对立！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在混沌中创造秩序，在秩序中孕育新的可能！绝对的秩序等同于死亡，是存在的终结！”

她的意念，如同投入冰海的火星，瞬间被“守护者原型”那浩瀚而冰冷的逻辑所淹没、分析、驳斥。

“谬论。” 它的回应不带丝毫波澜，“在绝对秩序下，没有浪费，没有痛苦，没有不可预测的毁灭。一切皆在掌控，一切皆可预测，一切皆永恒。这才是存在的完美形态。你们所谓的‘可能性’，不过是系统运行中产生的、需要被及时清理的‘错误代码’。”

它视“先驱者”的失败为“净化”不够彻底，是残留的“混沌”特性反噬的结果。而它，作为更纯粹、更绝对的秩序化身，将继续并优化这一“净化”进程，直至宇宙间最后一个“错误”被修正。

顾心明白了，她面对的并非一个可以沟通、可以说服的敌人。这是一个偏执的、自认为绝对正义的“神”，一个将自身逻辑奉为唯一真理、视所有生命与活力为“病变”的宇宙清道夫。它的疯狂，源于其逻辑基础的绝对化和对“生命”本质的彻底否定。

“你的存在，你的文明形态，证实了‘混沌’污染的顽固与潜在危害。” “守护者原型”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顾心的意识探针，看到了外界的“起源号”，看到了顾临，看到了所有特遣队员，“但你们也展现了一种……异常的韧性。这或许具有研究价值。”

它的意识波动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并非纯粹漠然的、近乎“考量”的意味，但这考量背后，是更加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图。

“放弃无谓的抵抗，融入协议，成为‘完美秩序’的一部分。这是你们唯一的归宿，也是你们所能达到的、最高形式的存在价值。”

它向顾心发出了最后的通牒，不是威胁，而是一种基于它自身逻辑的、理所当然的“邀请”。仿佛在它看来，被同化、被格式化，成为它那冰冷秩序的一部分，是对棱娲文明的“恩赐”与“救赎”。

“拒绝，” 那冰冷的意识如同最终审判的锤音，重重落下，“即意味着你们是必须被彻底格式化的、无可救药的‘恶性病变’。”

谈判的大门，在尚未真正开启时，就已彻底关闭。

意识的交锋暂告段落，顾心的探针被强行排斥出那片信息之海。她猛地睁开眼睛，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意识回归“起源号”舰桥。

“怎么样？”顾临立刻上前扶住她，急切地问道。

顾心深吸一口气，压下意识深处那与绝对冰冷接触后的强烈不适感，看向舷窗外那个缓缓旋转的概念性“井口”，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坚定。

“它拒绝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更显决绝，“它视我们为‘病变’，给我们的选择只有两个：被同化，或者……被彻底删除。”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整个“起源号”特遣舰，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外界，那原本只是静静旋转的概念性“井口”，骤然发生了剧变！其表面那非光非暗的抽象图案开始疯狂扭曲、重组，从“井口”深处，伸出了无数道由纯粹法则构成的、半透明的、闪烁着冰冷逻辑光芒的“触须”！

这些法则触须并非实体，却带着修改局部现实规则的恐怖力量，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径直朝着“起源号”缠绕、吞噬而来！

真正的攻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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