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终末 第272章 棋局

毕方怔怔望着那缕被剥离出来的纯净火种，瞳孔中倒映着地脉间流转的烈焰与云霞中奔涌的流火。

掌心的三昧真火突然温顺地蜷缩起来，不再是凶兵利器，倒像初生雏鸟轻轻啄吻他的指尖。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周身躁的青炎第一次学会呼吸般明灭起伏。

远处被相柳自爆波及的焦土上，几株新芽正从他方才滴落的汗珠里抽枝展叶。

“行了，我先行一步，钦原和蜚他们还等着我呢。”麒麟的目光无意间掠过李青元被风拂开的额发。

少年清俊的侧脸与钦原的模样渐渐重合。

“这样吗？”麒麟，“所以，这就是你，留给我们的答案吗？”

他将这个沉重的问题无声地掷向心底那片寂静的深渊，是关于离别，是关于重逢，还是关于那条，他看不到尽头的道路？

没有回应，只有山风卷着硝烟与新生草木的气息，掠过他骤然泛起波澜的心湖。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李青元，仿佛要透过这陌生的皮囊，看清那熟悉的灵魂，随即不再停留，祥瑞之光裹挟着云辇，化作天边一道流光。

或许，这场跨越30年的幻境，真的能够被那个家伙解决。

随着麒麟远去，精卫指尖跃动的翠绿光芒如同春雨般洒落战场，带着草木清新生机盎然的气息。

“别乱动啊，毕方叔，”她有些无奈地轻轻按住龇牙咧嘴、不断扭动身体的毕方。

“你这样扭来扭去，伤口上的能量脉络都对不齐了，我怎么好给你仔细治疗啊。”

“别别别，轻点好吧小祖宗！”毕方疼得直抽冷气，额角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被那三昧真火里里外外锻体一遍，听着是好事，可现在浑身骨头缝里都跟有针在扎似的，碰一下都痛得要命！”

精卫见状，只好放缓了动作，那翠绿光芒变得更加温和，如同最轻柔的纱幔，慢慢覆盖在毕方焦黑的伤口上。

李青元静静坐在断裂的残垣边缘，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片化为焦土的战场。

曾经的山川林地，如今只剩下满目疮痍，碎裂的岩石、焦黑的土地、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能量余烬。

无不诉说着刚才那场战斗的惨烈。

这几天的经历，对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实在太过刺激，太过超乎想象。

神兽的咆哮，毁天灭地的法术对轰，上古存在的博弈。

还有那一个个落在他身上、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的眼神——尤其是应龙那洞穿灵魂的注视，和麒麟最后那复杂难辨的一瞥。

这些眼神，像是一块块沉重的巨石，投入他本就不甚清晰的心湖，将他原本就扑朔迷离的未来，搅得更加迷雾重重。

他低下头，摊开自己的手掌，看着这双普通的手，一个压抑不住的念头从心底滋生、蔓延，带着深深的自我怀疑：

“继承了名号，继承了力量......但我真的能够，比肩甚至超越......曾经那个翱翔九天、执掌法则的青龙吗？”

此刻的废墟上，精卫正尽可能让这片区域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毕竟如此大规模的异常情况，要是被其他人发现可就不好了。

朱雀望着满目疮痍的战场，轻轻叹了口气：“竹篮打水一场空啊。兴师动众，最终炼妖壶还是落在了麒麟手里。”

她抬手拂过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能量余烬，“不过，我们这边无人陨落，都保住了性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一场空？”毕方把玩着指尖那缕新生的、融合了三昧真火特性的青金火焰，摇了摇头，神色少见地凝重起来。

“我倒觉得不算完全白忙活。至少，我得到了这个。”他屈指一弹，火苗在空中划出一道玄妙的轨迹。

“而且，我有种预感，经此一役，某些平衡已经被打破了，接下来的太平日子，恐怕不多了。”

朱雀闻言，眉头微蹙，问出了关键问题：“所以，那个最后出现又神秘遁走的老者，你知道他究竟是谁吗？他的力量......很诡异。”

毕方收敛了火焰，仔细回想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认识，从未见过，也未曾听闻。”

“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混沌、古老的气息，总让我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毕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应龙当时的反应，你也看到了，他显然认得那个老家伙，眼神都不一样了。”

他甩了甩头，似乎想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抛开：“罢了，现在胡乱猜测也无济于事。我们还是先顾好眼前，静观其变，看看应龙和麒麟他们，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吧。”

“这盘棋，远还没到下完的时候。”

......

英招瘫在酒店廉价的化纤地毯上，浑身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风雷锚点超负荷运转后的剧痛还在经脉中肆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他勉强转动眼珠，看见昏迷的梼杌被随意扔在弹簧吱呀作响的床上，污血正顺着破旧的床单向下滴落。

面具男则静立在窗边，面具在灯光的映照下反射着诡异的光，他正用那枚符印细致地加固着房间的隔绝结界，将外界的一切探查都牢牢屏蔽。

精疲力尽的英招，连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的力气都没有了，意识便沉入了黑暗。

面具男正在窗边调整混沌符印的角度，忽然动作微滞。

面具转向地毯方向，看见英招眼皮颤动时，他袖中悄然滑出半截刻着饕餮纹的青铜锥。锥尖在灯光下下泛着不祥的幽光。

“醒了？”

这两个字像冰珠砸在英招尚未完全清醒的意识上。

他挣扎着想坐起，却发现自己被无形的混沌枷锁牢牢固定在原地。

周身能量滞涩，只有眼球能艰难转动——视线甫一聚焦，便正对上那悬在眉心三寸处、散发着森然寒气的青铜锥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