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道永恒 第63章 目标的转变

林风远离了黑铁镇逐渐升腾的喧嚣与混乱，如同孤狼般潜入西北方向的荒山。

越往深处，人工的痕迹便越发稀少，取而代之的是嶙峋的怪石、茂密的原始林木以及弥漫在空气中、愈发浓郁的荒莽气息。

地听令在他怀中微微震颤，如同一个精准的罗盘，持续不断地为他指引着那处能量中转节点的方向。

凭借着筑基期的修为和远超从前的感知，他在复杂的地形中穿梭自如，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

然而，随着距离的接近，他心中的那份冷冽的杀意和破坏欲，却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越靠近地听令所指示的区域，空气中那股属于“幽阁”阵法特有的、掠夺与污秽的能量波动就越发清晰可辨，令人本能地感到厌恶与压抑。

但与此同时，另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宏大的“声音”也开始在他感知中变得鲜明起来——那是大地本身的声音。

通过地听令的增幅，他仿佛能“听”到脚下这片苍茫山峦的“呼吸”与“脉搏”。

那是由无数条或粗壮或纤细的地脉能量流共同构成的、磅礴而和谐的生命律动。

它们滋养着山川草木，孕育着飞禽走兽，是这片土地存在的根基。

然而，在这片宏大的生命乐章中，却插入了一段极其刺耳、充满破坏性的杂音，正是那处“幽阁”的中转节点！

它像是一个贪婪而粗暴的吸血鬼，将数条流经此地的地脉能量强行截留、污染，那暗红色的能量旋涡疯狂旋转，发出近乎哀鸣的嗡响，将原本滋养万物的纯净能量转化为充满死寂与破坏性的暗流，再通过那无形的通道泵送向未知的远方。

这副景象，通过地听令的感知，比任何言语都更加直观，更加震撼人心。

林风停在一处高崖之上，遥望着远处那片能量异常躁动的山谷。

山谷外围布置着简单的迷幻阵法，寻常人乃至低阶修士根本无法发现异常，但在他眼中，那里能量扭曲，邪气冲天。

他原本的计划简单而直接。

找到节点，利用野狼帮与血刃团混战制造的混乱时机，尝试用那枚危险的水晶引爆或严重干扰它，给予“幽阁”一次重击，也算为先烈讨还一笔血债。

可此刻，当他真正“听”到这片土地的痛苦呻吟，感受到地脉被强行抽离、污染时那份源自世界本源的悲怆时，一股远比个人仇恨更加沉重、更加浩大的情绪，缓缓自心底涌起。

破坏一个节点，固然能暂时延缓“幽阁”的计划，或许能给他们造成一些麻烦。

但之后呢？

“幽阁”的根基并未动摇，他们还可以建立新的节点。

而这片被强行破坏的地脉，很可能因能量失控而彻底崩溃，甚至引发更大的地质灾难，让这片土地雪上加霜。

这与“幽阁”的掠夺行为，在后果上又有何本质区别？

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破坏。

墨渊的话语再次回响在耳边，“地脉乃一地生灵之根本，“幽阁”此举，无异于竭泽而渔，焚林而猎，为天地所不容。”

以及“种子”传递出的那份深沉的厌恶与凛然。

他复仇的目标，难道仅仅是为了毁灭吗？

为了毁灭仇敌，甚至可以不惜连带摧毁这片仇敌也想掠夺、而本该由万千生灵共享的根基？

不！

林风缓缓摇头，眼神中的冰冷杀意逐渐被一种更加复杂、更加坚定的光芒所取代。

如果那样做，他与那些只知掠夺与破坏的“幽阁”邪徒，又有何异？

他的仇恨，源于黑煞的逼迫、苏婉的背叛、矿场的压迫，更源于对这片土地上挣扎求生的平凡人的同情。

若为复仇而变成另一种意义上的“破坏者”，那所有的牺牲与坚持，岂非失去了意义？

真正的复仇，不应是堕入与仇敌相同的深渊，而应是斩断他们作恶的黑手，守护他们试图摧毁的美好。

目标的转变，如同拨云见日，在他心中豁然开朗。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寻求报复的逃亡者。

从地听会先辈手中接过那枚令牌的那一刻，从“种子”选择与他共生共荣的那一刻，从他感受到大地悲鸣的那一刻起，他的身上，便已然背负了更多的东西。

守护。

守护这片土地的地脉，便是守护其上生存的万千生灵，便是对“幽阁”阴谋最根本、最有力的反击！

这远比单纯破坏一个节点，意义更为重大。

思路一旦转变，行动计划也随之彻底改变。

强行破坏，已是最下之选。

那么，能否……封印它？

或者，更理想的是，利用地听令和“种子”的特性，悄然改变这个节点的能量流向，甚至……将其从“幽阁”的掠夺网络中“窃取”出来，化为己用？

这个念头大胆得让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但仔细想来，却并非完全不可能！

地听令能敏锐感知并一定程度引导地脉能量。

“种子”则拥有吞噬、转化各种能量的神奇特性，甚至对“幽阁”的掠夺能量表现出明显的排斥与厌恶。

两者结合，或许真能创造出奇迹。

他需要时间观察，需要更深入地了解这个节点的运转规律、守卫力量、以及能量转换的细节。

这远比单纯的破坏需要更多的耐心、智慧和冒险。

他压下立刻行动的冲动，如同最耐心的猎人，在高崖上寻了一处极其隐蔽的石缝蛰伏下来，全力催动地听令，将感知聚焦于那处山谷，开始细致入微地观察、记录、分析。

能量的潮汐起伏、阵法的闪烁频率、隐藏的警戒陷阱、甚至是巡逻守卫的换班间隔，种种细节都被他贪婪地捕捉、记入脑中。

与此同时，他亦分出一缕心神，沉入丹田，尝试着与“种子”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将地脉被污染的景象以及自己那份“窃取”与“转化”的大胆想法，缓缓传递过去。

“种子”的光芒平稳地闪烁着，对于林风传递来的、不再仅仅是破坏而是带着守护与转化意味的念头，它似乎传递出一丝……赞同与支持的微弱情绪波动。

甚至，一段关于如何更加精细操控能量、如何进行初步能量过滤与转化的模糊信息碎片，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林风的心头。

这并非完整的功法，更像是“种子”基于自身本能给予的一种本能指引。

林风心中大喜，立刻沉浸在对这段信息碎片的领悟之中。

时间缓缓流逝，日落月升，山林间一片寂静，只有远处山谷中那永不疲倦的掠夺阵法，依旧散发着不祥的光芒。

当朝阳再次升起时，林风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气息也更加内敛。

一夜的观察与领悟，让他对前方的节点和自身的力量有了全新的认识。

一个极其冒险，却蕴含着巨大希望的计划，盘旋在他的脑中。

他不再看向那山谷的目光，不再充满毁灭的冲动，而是带着一种审视与期待。

仿佛那不是一处致命的陷阱，而是一个等待着被他解开、甚至反过来利用的无限宝库。

目标的转变，带来的是境界的升华。

复仇的火焰并未熄灭，只是融入了更广阔的天地，化为了守护的薪柴。

他深吸一口山间清冷的空气，身形再次融入阴影，向着那处山谷，悄然而去。

这一次，他不是去毁灭，而是去……夺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