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道永恒 第2章 深不见底

他左右看了看，巷子里空无一人。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按照约定好的节奏，轻轻叩响了门扉。

叩门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但林风能感觉到，门后有一道警惕的呼吸声。

他压低声音，对着门缝说道：“青姑让送东西来了。”

片刻的死寂之后，门内传来一阵轻微的锁链滑动声。

木门被拉开一条细缝，一只布满血丝、充满戒备和痛苦的眼睛在门缝后审视着他，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从门缝里飘了出来。

林风没有试图看清里面，只是将那个灰色药袋从门缝塞了进去。

里面的人一把抓过药袋，迅速检查了一下，那只眼睛中的戒备稍缓，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急切。

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从门缝里挤出：“知道了，告诉青姑，东西……咳……东西还在……让他们再等等……”

话没说完，里面似乎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哼，门猛地被关上，锁链声再次响起，一切重归寂静。

任务完成。

林风站在原地，品味着那句话，“东西还在……让他们再等等……”

东西？

会是什么东西？

要让谁等？

这简短的对话里蕴含的信息量巨大。

这个受伤躲藏的人，似乎在为苏婉保管着某件重要的“东西”，而苏婉背后，似乎还有别的“他们”在等待。

黑铁镇的水，果然深不见底。

他没有停留，立刻转身离开巷子，能感觉到那道监视的目光依旧缀在身后。

他保持着平稳的步伐，直接返回了西北角苏婉的摊位。

“掌柜的，东西送到了。”他简单复命，没有多余的话。

苏婉对于他的高效似乎略感满意，点了点头：“他没说什么？”

“他说……东西还在，让……让他们再等等。”林风如实转达，没有添加任何个人猜测。

苏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随即恢复平静，挥了挥手：“行了，知道了，你做得不错，去吧，有事我会再找你。”

没有立刻给予金钱奖励，也没有透露更多信息，只是将他打发走。

这符合她一贯的风格，既保持距离，又维持神秘，同时还牢牢掌控主动权。

林风恭敬地行礼，转身离开。

这第一步棋，算是平稳落下。

他初步获得了苏婉一丝微不足道的“信任”，也窥见了一丝她背后更复杂网络的冰山一角。

但棋局才刚刚开始。

他走在回石屋的路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黑铁镇的高墙在暮色中显得更加阴沉压抑。

新的征途，已然启程。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挣扎求存的矿奴，而是主动踏入了一场更加凶险、也更加波澜壮阔的棋局。

对手已然就位。

而他，必须步步为营，在这片新的棋局中，杀出一条生路。

晨光熹微，透过石屋唯一的缝隙，在地面投下一条苍白的光带。

林风睁开眼，一夜的浅眠并未驱散疲惫，反而让思绪更加清晰。

他反复咀嚼着昨日送药任务的每一个细节，那道门后的眼睛、沙哑的嗓音、浓重的血腥气，以及那句关键的“东西还在，让他们再等等”。

苏婉的“甜头”并非慷慨，而是一把双刃剑。

那几贴品质尚可的金疮药，既是报酬，也是提醒：她掌握着资源，也能轻易让他受伤。

而任务本身，更像是一次精心设计的入场仪式，让林风自身沾上了秘密的气息，同时也在无形中被拴上了她的线。

他不能等待苏婉漫不经心的“下次再找”。

黑铁镇的局势如同即将沸腾的油锅，南城事件的余波未平，野狼帮的巡逻越发频繁，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他必须更快地获取信息，更快地积攒力量，更快地找到破局之法。

而苏婉，仍是目前唯一的、危险的突破口。

他需要一份更具分量的“投名状”，也需要一个更明确的方向。

仅仅是跑腿送信，不足以换取核心情报，反而容易在各方势力的夹缝中被碾碎。

整理好衣着，将短刃在腰间藏好，确认那点可怜的银钱和脑海中的地图无误后，他推门而出，再次融入黑铁镇清晨的喧嚣与尘埃之中。

街道上，几名野狼帮的喽啰正粗暴地推搡着一个摊贩，呵斥着“管理费”，周围的人群麻木地绕行。

林风低下头，拉紧帽檐，如同滴水入海，不起波澜。

他再次来到西北角。

苏婉的摊位已经支起，她今日换了一身暗青色的棉布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正拿着一把小秤，仔细称量着几株晒干的草药。

阳光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竟显出几分温婉的错觉。

林风走上前，没有像昨日那般刻意显得卑微，而是维持着一种经过思考后的、略带拘谨的恭敬。

“掌柜的早。”

苏婉抬眸，看到他，眼中并无意外，只是将手中的草药放下，微微一笑：“倒是勤快。怎么，还想去送一趟金疮药嘛？”语气带着一丝调侃，目光却锐利如针，打量着他。

“掌柜的药很好，应该用不上了”林风先是肯定，随即话锋一转，语气诚恳，“只是……小人昨夜思来想去，心中实在难安。”

“哦？”苏婉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承蒙掌柜给机会，让小人有条活路，但小人不能只会跑腿送信，这点微末用处，实在当不起掌柜的看重。”

林风微微躬身，“黑铁镇不太平，小人想活得长久些，也想……能真正为掌柜分忧，而不是只会传话递物。”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

既表达了不安和渴望，也隐晦地提出了想要承担更“重要”的任务，接触更核心的信息，同时也在试探苏婉的态度。

苏婉静静地听着，脸上那丝浅淡的笑意未变，眼神却深沉了几分。她拿起摊上一块干枯的根茎，轻轻捻动着。

“有点意思。”她慢悠悠地开口，“那你觉得，你能为我分什么忧，你又想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