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珠不想宫斗，但宫斗想杀她 第74章 暗流激荡，匕现惊雷

皇陵，偏殿。烛火将萧景琰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在冰冷的墙壁上，如同蛰伏的巨兽。柳文渊悄然入内，带来“暗影”最新的密报。

“陛下，”柳文渊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根据流珠姑娘提供的草图方向，以及我们撒出去的探子回报，已基本确认北燕西路粮道的主要节点。其最重要的中转囤积点，位于距离滦水西北约三百里的‘野狼峪’。此地四面环山，只有一条峡谷可通，易守难攻，北燕派驻了至少五千精锐守卫，粮草辎重堆积如山。”

萧景琰目光锐利地扫过地图上被重点标记的“野狼峪”，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五千守军……耶律大将军果然谨慎。李破虏所部情况如何？能否联系上？”

“回陛下，已通过特殊渠道与李将军取得了联系。他们目前隐蔽在黑风岭，兵力约三千五百，状态尚可，但粮草仅能维持半月。李将军接到陛下密令后，已开始进行针对性准备，只待确切情报和时机。”

“时机……”萧景琰沉吟道，“必须等到北燕主力与郭放激烈交战，后方相对空虚，且其粮队大量汇聚于野狼峪之时，方能一击致命！传令李破虏，耐心等待信号，务求一击必中！另，令‘暗影’继续严密监控野狼峪及周边北燕兵力调动，任何细微变化，即刻报来！”

“是！”

“还有，”萧景琰语气转冷，“内部清理进行得如何了？名单上那些人，可有异动？”

柳文渊神色一肃：“回陛下，名单上剩余七人，其中四人看似安分，但府邸周围皆有不明身份之人活动，似在观望或试图传递消息。另外三人，兵部武库司主事赵元恒、户部清吏司郎中钱益、以及……通政司右通政孙文彬，近日活动频繁，尤其孙文彬，其门生故旧近日多有出入，且与几位掌有实权的京营中层将领有过私下接触。”

“通政司……掌管天下文书传递，消息灵通。”萧景琰眼中寒光一闪，“看来这位孙大人，是坐不住了。继续盯紧，尤其是他与京营将领的接触，给朕查清楚，他们想干什么！必要时，可动用非常手段，先控制起来，但要隐秘，不要打草惊蛇，朕要看看，他们背后还有没有更大的鱼！”

“臣明白！”柳文渊感到一股寒意，陛下这是要引蛇出洞，甚至不惜以自身为饵，也要将潜藏最深的敌人挖出来。

……

滦水南岸，京营大营。

战云密布，空气仿佛都凝固着硝烟的味道。北岸的北燕军终于完成了渡河准备，上百艘临时赶制的木筏、皮艇如同密密麻麻的蚁群，覆盖了河面。伴随着低沉雄浑的牛角号声，第一波数千北燕精锐步兵，在岸基弓弩的掩护下，开始强行渡河！

“放箭！”郭放屹立营垒高处，声如雷霆。

霎时间，滦水南岸万箭齐发，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扑向河中的北燕船只。无数北燕士兵中箭落水，惨叫声、落水声、箭矢破空声、战鼓声交织在一起，瞬间将宁静的河流变成了血腥的屠场。

河水被染红，木筏被火箭点燃，熊熊火光映照着双方士兵狰狞的面孔。北燕人悍不畏死，顶着箭雨拼命划桨，一些悍勇之辈甚至跳入冰冷的河水，泅渡而来。

“床弩！瞄准大型木筏！投石机，覆盖射击北岸弓弩阵地！”郭放冷静指挥，一道道命令通过旗语和传令兵迅速下达。

巨大的床弩发出令人牙酸的绞弦声，儿臂粗的弩箭带着凄厉的呼啸，瞬间洞穿数艘木筏，将其上的北燕士兵串成血葫芦。投石机抛出的巨石和火油罐，在北岸溅起漫天烟尘和火光，不断有北燕弓弩手被砸成肉泥或烧成火人。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北燕凭借兵力优势和悍勇之气，不顾伤亡，一波接一波地发动强攻。京营将士则依靠坚固营垒和精良器械，顽强阻击。滦水两岸，杀声震天，尸横遍野。

郭放亲临前线，甲胄上很快溅满了血污。他目光冷峻地观察着战场，心中计算着敌人的兵力投入和己方的消耗。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北燕的主力骑兵尚未出动，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同时，他内心深处那根关于“内应”的弦始终紧绷着。他早已暗中布置了后手，对粮草、军械库以及各营寨关键位置都加派了绝对可靠的心腹把守，并设下了陷阱。

……

就在滦水前线血战正酣之际，京城之内，暗流汹涌。

通政司右通政孙文彬府邸，密室。

烛光摇曳，映照着几张神色紧张的脸。除了孙文彬，还有兵部武库司主事赵元恒，户部清吏司郎中钱益，以及两名身着便服，但眼神彪悍、身形健硕的男子——正是京营中的两名实权都尉，王焕和李彪。

“孙大人，郭放已率主力北上，京城防务看似严密，实则内部空虚！忠诚伯府留守兵力不多，皇陵更是只有少量护卫和仪仗！此时不动，更待何时？”王焕语气急切，眼中闪烁着野心和戾气。

赵元恒忧心道：“可是……陛下尚在皇陵，虽兵力不多，但‘暗影’定然守护在侧，我们这点人手……”

孙文彬，一个看似儒雅，眼神却阴鸷的中年文官，冷冷一笑：“陛下在皇陵才好！我们并非要弑君，那太蠢，也未必能成功。我们要的是‘清君侧’！郭放、柳文渊这些奸佞，蒙蔽圣听，构陷忠良（指苏明远），致使朝纲混乱，外敌入侵！我们乃正义之师，是去皇陵‘保护’陛下，清除陛下身边的奸臣！”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届时，控制住陛下，以陛下的名义下诏，废黜奸佞，拨乱反正！再联合朝中心向苏公（苏明远）的同僚，稳住朝局。北线战事吃紧，郭放自顾不暇，等我们掌握了京城和陛下，他还能翻起什么浪花？”

钱益搓着手，既兴奋又害怕：“可是……皇陵守卫……”

“守卫由我二人解决！”李彪拍了拍胸脯，“我们麾下各有数百心腹死士，皆是百战精锐，对付那些仪仗兵和少数‘暗影’绰绰有余！只要动作快，在京城守军反应过来之前控制住皇陵和陛下，大事可成！”

孙文彬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不错！而且，我们并非孤军奋战。”他取出一枚造型奇特的骨符，“北燕‘影子先生’已承诺，只要我们成功，便会设法牵制甚至重创郭放所部，届时，这大雍的江山，少不了诸位从龙之功！”

密室内几人呼吸都急促起来，权力的诱惑和铤而走险的疯狂，让他们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恐惧。

“何时动手？”王焕舔了舔嘴唇。

“明日丑时！”孙文彬斩钉截铁，“人马暗中集结于皇陵西侧山林，以火光为号，突袭皇陵偏殿，直取陛下所在！记住，我们的目标是‘保护’陛下，清除奸佞柳文渊！非到万不得已，不得伤及陛下性命！”

……

皇陵，暖阁。

流珠的身体在赵嬷嬷的精心照料和御医的调理下，恢复得很快。她已经可以不用搀扶自行走动。窗外隐约传来的滦水方向的喊杀声（心理感受或风声错觉），让她心绪不宁。

她铺开一张白纸，凭借记忆，再次细化那份关于北燕西路粮道的地图，标注出可能的水源、隘口以及适合伏击的地点。她的画工竟十分精湛，山川地势，跃然纸上。

赵嬷嬷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叹道：“姑娘真是心思玲珑，这般本事，便是朝中许多将军怕也比不上。”

流珠笔尖一顿，露出一丝苦涩的浅笑：“嬷嬷过奖了。不过是……家学渊源，迫于生计，不得已学了些保命和谋生的手段罢了。”她似乎不愿多提过去，转而问道：“嬷嬷，陛下……还在忙碌吗？”

“是啊，御书房的灯火怕是彻夜未熄。北边打得很凶，陛下忧心国事，已经两日未曾合眼了。”赵嬷嬷叹息道。

流珠沉默片刻，放下笔，走到窗边，望着北方漆黑的夜空，喃喃道：“真希望……李将军他们能成功。”

就在这时，她忽然微微蹙眉，侧耳倾听。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风声和远处隐约战鼓的异响，从皇陵西面的山林方向传来，像是很多人刻意压抑的脚步声和金属轻微碰撞的声音。

“嬷嬷，”流珠猛地转身，脸色变得凝重，“你听，西边山林里，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赵嬷嬷一愣，也仔细倾听，脸色渐渐变了：“好像……是有很多人！这个时辰，皇陵守卫不会去那边巡逻啊！”

流珠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联想到之前听闻的京城清洗和苏家覆灭，她瞬间意识到——有变乱！目标很可能是皇陵中的皇帝！

“嬷嬷！快！快去禀报柳大人或者陛下身边的护卫！西面山林有大量身份不明之人潜入，恐对陛下不利！”流珠急促地说道，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赵嬷嬷也意识到事态严重，不敢怠慢：“姑娘你待在这里别动！老奴这就去！”说完，急匆匆地小跑出去。

流珠独自留在暖阁内，心跳如鼓。她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望去，只见皇陵内的守卫似乎并未察觉到异常，巡逻的队伍依旧按照固定的路线行走。

“不行……不能干等。”流珠咬了咬嘴唇。她深知宫廷斗争的残酷，若真是叛乱，消息传递稍有延误，便是万劫不复。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桌上一柄用来裁纸的、装饰华丽的小巧匕首上。她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拿起，藏入袖中，然后轻轻推开房门，借着建筑物的阴影，小心翼翼地朝着偏殿方向潜行而去。她要去亲自示警！

……

偏殿，御书房。

萧景琰刚刚听完柳文渊关于前线最新战况的汇报——北燕第一波强攻被击退，但己方箭矢消耗巨大，伤亡亦是不轻。北燕主力骑兵正在北岸集结，显然在酝酿更猛烈的攻击。

“告诉郭放，朕准他必要时可放弃部分前沿营垒，收缩防线，集中兵力固守核心区域，拖延时间！”萧景琰沉声道。

“是！”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低喝声。一名“暗影”侍卫快步闯入，甚至来不及行礼，急声道：“陛下！柳大人！暖阁赵嬷嬷来报，流珠姑娘察觉皇陵西面山林有大量不明身份之人潜入！”

几乎同时，另一名侍卫也从殿外疾奔而入：“报！西侧哨塔发现山林中有异常火光晃动！疑似信号！”

萧景琰和柳文渊脸色同时一变！

“果然来了！”萧景琰眼中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冷厉，“文渊，按计划行事！”

“臣遵旨！”柳文渊立刻转身，发出了一连串指令。原本看似平静的皇陵，瞬间如同精密的机器般运转起来。隐藏在暗处的“暗影”精锐迅速向偏殿收缩，构筑防线，而外围的仪仗守卫则似乎出现了一些“混乱”，故意露出了些许破绽。

萧景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神色平静地走到殿门附近，仿佛在等待什么。他要用自己作为诱饵，将这批潜藏的叛逆，一网打尽！

……

皇陵西侧山林。

孙文彬、王焕、李彪等人看着皇陵内似乎并未察觉的守卫，以及偏殿方向依稀可见的灯火，心中窃喜。

“信号已发，时机已到！诸位，荣华富贵，在此一举！随我杀进去，‘保护’陛下！”孙文彬抽出腰间佩剑，虽然动作有些笨拙，但脸上满是狂热。

王焕、李彪更是狞笑一声，拔出战刀，对着身后聚集的超过一千五百名死士和心腹士兵低吼道：“兄弟们！清君侧，立功名！杀！”

“杀！”

如同决堤的洪水，叛军从山林中蜂拥而出，扑向看似防备松懈的皇陵西侧门户。他们轻易地砍翻了几个“惊慌失措”的仪仗兵，迅速突破了外围防线，直扑核心区域的偏殿！

然而，当他们冲入偏殿前的广场时，却发现情况不对。广场上空无一人，只有偏殿内透出的灯火，寂静得可怕。

“不好！中计了！”王焕脸色大变。

话音刚落，四周黑暗中骤然亮起无数火把，将广场照得如同白昼！殿宇屋顶、围墙后方，瞬间冒出无数张弓搭箭的“暗影”侍卫和精锐禁军，冰冷的箭簇在火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光，将他们团团围住！

柳文渊的身影出现在偏殿门口，冷眼看着这群叛徒：“孙文彬、王焕、李彪！尔等勾结北燕，密谋作乱，罪无可赦！还不束手就擒！”

孙文彬面如死灰，王焕、李彪则怒吼一声：“跟他们拼了！杀出去！”

就在叛军试图负隅顽抗，场面即将失控之际——

“陛下！小心！”一个清冽而焦急的女声突然从侧面传来。

只见流珠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了广场一侧的廊柱后，她脸色苍白，却奋力将手中的一样东西掷向萧景琰方向附近的一名叛军士兵——那士兵正悄悄抬起手弩，瞄准了看似毫无防备站在殿门口的萧景琰！

“嗖！”小巧的匕首划过一道寒光，虽未命中，却成功干扰了那名弩手的动作，使其箭矢射偏，“夺”的一声钉在了门框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名弩手暴露，也让叛军瞬间骚动。

“保护陛下！”柳文渊厉声喝道。

“放箭！”负责指挥包围圈的“暗影”头领毫不犹豫地下令。

瞬息之间，箭如雨下！冲在最前面的王焕、李彪瞬间被射成了刺猬，不甘地倒地。叛军死士虽然彪悍，但在绝对的数量优势和精准打击下，成片地倒下。

孙文彬被流珠那一声呼喊惊得回头，正好看到萧景琰冰冷的目光扫过他，那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和嘲讽。他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被如狼似虎的侍卫迅速拿下。

战斗（或者说屠杀）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迅速。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广场上除了跪地求饶的，便只剩下满地尸体和哀嚎的伤者。

萧景琰自始至终站在原地，身形未曾移动分毫，仿佛刚才那支射偏的弩箭和眼前的血腥，都不过是清风拂面。他的目光越过混乱的广场，落在了那个因脱力和惊吓而倚靠着廊柱，微微喘息的身影上。

他缓步走了过去。

柳文渊和侍卫们紧张地护卫在侧。

萧景琰走到流珠面前，看着她苍白的脸和因紧握而有些发白的手指，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你为何会在此？朕不是让你在暖阁等候吗？”

流珠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声音还有些微颤，却努力保持平静：“民女……民女担心消息传递不及，恐陛下有失，所以……擅作主张，前来示警。惊扰圣驾，请陛下恕罪。”

萧景琰看着她袖口隐约露出的一点匕首柄端，又想起刚才她那精准（虽未命中）却充满勇气的一掷，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你，很好。”他最终只说了这三个字，语气平淡，却重若千钧。

他转身，对柳文渊吩咐道：“清理干净。孙文彬及所有活口，严加审讯，朕要知道他们所有的同党！京城内，按名单抓人，一个不许漏网！”

“是！”

萧景琰再次看了一眼流珠，对赵嬷嬷道：“送她回去休息，加派护卫，确保安全。”

说完，他转身走回偏殿，步伐稳定，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但所有人都知道，经此一役，内部最大的隐患已被清除，皇帝对朝堂的掌控，将达到一个新的高度。而那个名叫流珠的女子，今夜之后，其身影必将更深地映入帝国权力核心的漩涡之中。

与此同时，远在北境黑风岭的李破虏，接到了来自“暗影”通过驯养的海东青传递来的最后确认信息和皇帝出击的密令。他看着纸条上“野狼峪，粮草已大半入库，守军抽调两千增援前线”的字样，眼中燃起了熊熊战火。

“弟兄们！”他翻身上马，举起战刀，指向西北方向，“为国效死，建功立业，就在今朝！随我出发，目标——野狼峪！”

三千五百名精锐骑兵，如同暗夜中扑出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茫茫夜色，带着决死的信念，刺向敌人最致命的后方。

帝国的暗流在皇陵被雷霆手段平息，而北境的惊雷，即将在野狼峪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