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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阅读 > 其他 > 流珠不想宫斗,但宫斗想杀她 > 第13章 破局立威,暗流汹涌

凤仪宫的暗潮

紫奥城,凤仪宫内,金猊兽吞烟吐雾,苏合香的清冽气息弥漫在每一个角落,却难以驱散那无形中凝聚的沉重压力。时值盛夏,殿内虽放置了冰鉴,丝丝凉气逸出,却依旧让人觉得闷热难当,仿佛暴风雨前的压抑。

皇后朱宜修端坐在嵌满珍珠贝母的紫檀木凤座之上,身姿依旧保持着无可挑剔的端庄,凤袍上的金线鸾鸟在透过高窗的日光映照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唯有那宽大袖袍下,紧紧攥着帕子、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的手,泄露了她内心汹涌的波澜。

心腹太监总管高德禄垂手躬身,几乎将身体折成了九十度,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十二分的小心,将外界消息一一禀报,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在寂静的殿宇中:

“娘娘,三老爷那边……漕运衙门的差事,昨日已经正式交接了。礼部的清职,虽然品级未降,但……但实在是清水得不能再清水了。陛下在朝会上,对朱御史关于江南盐政的奏本,批了‘见识庸常,不堪大用’八个字……还有,内务府副总管,咱们举荐的那个,也被驳回了,换上了德妃娘娘荐的人选。份例用度,这个月已经查了三次,说是……说是要‘核验清楚,以免奢靡’……”

高德禄的声音越来越低,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敢抬头看皇后的脸色。

殿内静得可怕,只有冰鉴融化滴落的水声,滴答,滴答,敲在人心上。

良久,皇后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陛下今日赏赐贡品缎匹时,还说了些什么?”她记得那匹流光溢彩的蜀锦,是今年最新的贡品,颜色鲜亮夺目,此刻想来,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高德禄喉头滚动了一下,艰难道:“陛下……陛下赏了缎匹,夸赞了娘娘治理六宫辛劳后,又说……‘宫中也好,朝野也罢,安宁最是难得。朕近来颇喜‘分寸’二字,皇后以为如何?’”

“分寸……”皇后朱唇微启,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轻飘飘的,仿佛只是在品味一句寻常的诗文。然而,那眼底深处一闪而逝的厉色,却如寒冬冰棱,瞬间刺破了她维持的平静假象,带着淬毒般的冷意。“本宫,自然懂得陛下的意思。雷霆雨露,莫非天恩。兄长既才德不堪重任,陛下施恩调任,亦是保全我朱家颜面。你下去吧,传本宫懿旨,凤仪宫上下,需谨言慎行,恪守宫规,若有半分行差踏错,严惩不贷!”

“是,奴才遵旨。”高德禄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几乎是踮着脚尖退出了大殿,生怕惊扰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沉重的殿门轻轻合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彻底隔绝了内外。就在那一瞬间,皇后猛地一挥袖,将身旁小几上那盏刚刚沏好、温度适口的雨前龙井,连同那套她平日最喜爱的官窑白瓷盏,狠狠扫落在地!

“哐当——!哗啦——!”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在空旷寂静的大殿中骤然炸响,如同平地惊雷。翠绿的茶叶和澄黄的茶汤泼溅开来,在她华贵凤袍的裙摆上,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狼狈的污渍。碎瓷片四散飞溅,有一片甚至擦过了她的手腕,留下一道细微的红痕。

“分寸!好一个‘分寸’!”她齿缝间挤出冰冷彻骨的低语,胸膛因压抑的怒火而剧烈起伏,凤冠上的珠翠随之急促摇晃,发出细碎的撞击声。玄凌此举,哪里是提醒,分明是毫不留情的警告与敲打!他是在用行动告诉她,流珠那个贱人,他护定了!任何试图越过他划下界限的行为,都将首先承受朱氏利益的损失!这比直接训斥她本人,更让她感到锥心刺骨的屈辱和心惊。他是在告诉她,朱家的荣耀系于帝心,而帝心,如今正偏向那个卑贱的医女!

她猛地站起身,在狼藉的碎片旁来回踱步,华丽的裙裾扫过茶渍,留下更深的痕迹。她深吸了几口气,那混合着苏合香与破碎茶香的空气,带着一股苦涩的味道,强行压下了几欲喷薄而出的怒火。多年宫廷生涯,早已教会她如何在盛怒之下保持理智的缰绳。愤怒是毒药,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流珠……这个原本她并未放在眼里,以为随手便可捏死的医女,竟不知不觉间成了扎在她心头最深的一根毒刺,更是悬在整个朱氏家族头顶的一把利剑,而握剑之人,正是她的丈夫,当今皇帝!皇帝的态度已然明确至此,短期内,绝不能再动用任何可能引火烧身、留下证据的激烈手段。上次的掳人计划,已是行险一搏,若非那些死士手脚足够干净,又恰好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巧合”路过,后果不堪设想。玄凌的密探,恐怕早已盯紧了朱家和她凤仪宫的一举一动。

“是本宫小瞧了她,也……心急了。”皇后走到窗边,猛地推开沉重的雕花木窗,炽热的风瞬间涌入,吹动她额前的碎发,也吹散了殿内沉闷的香气。她望着窗外重重宫阙那压抑的飞檐斗拱,目光幽深如潭,里面翻涌着算计的暗流。“硬碰不得,便需借力打力。太医院那帮倚老卖老、视权如命的老顽固,被流珠动了奶酪,岂会善罢甘休?还有,朕那位好皇弟,裕亲王玄澈,看似闲云野鹤,与世无争,实则野心勃勃,一直想将手伸进太医院这块肥肉里……他们,或许才是对付流珠更好的刀。”

她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光,转身唤来最信任的贴身宫女绘春,低声吩咐,声音已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威仪,却更添了几分森寒:“去,想办法递话给太医院的周太医,让他暂且忍耐,收敛锋芒,静待时机。流珠参与改革,触动的是整个太医院旧派的利益,不必我们亲自动手,自有的是人给她使绊子。告诉他,只要他们能让流珠在太医院寸步难行,本宫自然不会忘了他们的‘功劳’。另外,给本宫仔细留意裕王府和女医学堂那边的动静,尤其是那个什么‘医道同盟’,一有消息,立刻回报。本宫倒要看看,朕这位皇弟,唱的究竟是哪一出。”

绘春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如同暗夜里的影子。皇后独自立于殿中,看着地上狼藉的碎片和茶渍,眼神冰冷如铁。她知道,这场争斗,远未结束,只是转入了更隐蔽、更复杂的阶段。她的退却,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宁静,她在积蓄力量,等待着一个能将对手一击毙命的机会。殿外的蝉鸣声嘶力竭,更衬得殿内死寂一片。

学堂风雷与民间声望

遇袭的惊悸如同冬日浸入骨髓的寒气,并非轻易能够驱散。回到女医学堂后的好几个夜晚,流珠仍会从噩梦中惊醒,耳边回荡着马车外的打斗声和那蒙面人粗重的喘息。但她生生将这恐惧压了下去,转化为更坚定的决心和更清醒的认知。皇帝的庇护是一道金光闪闪的护身符,能震慑宵小,却也是一把双刃剑,过度依赖,终会让自己成为无根之萍,一旦帝心转移,便是灭顶之灾。她必须拥有属于自己的、不容轻易撼动的力量和声望,才能在这波谲云诡的漩涡中真正立足,才能实现她济世救民的初衷。

回到女医学堂,她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一场酝酿已久、迅雷不及掩耳的整顿。这次遇袭,固然是外患,但也暴露了内部可能存在的漏洞。有些钉子,必须拔除。

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流珠端坐于主位,身着素雅的月白缎子常服,未戴过多首饰,只一支简单的羊脂玉簪绾住青丝,面色沉静如水,目光却锐利如出鞘之剑,缓缓扫过下方坐立不安的十数位教习、管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力,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有人不自觉地将手缩回了袖中,有人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近日学堂内外,风波不断,想必诸位亦有耳闻。”流珠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回荡在寂静的厅堂内,“陛下天恩,增派护卫,是为保我学堂一方净土,防外邪入侵。然,古语有云,堡垒最易从内部攻破。有些事,关乎学堂根本,关乎我等立世之基,今日须得做个了断。”

她没有丝毫迂回,直接点出了三名教习和两名负责采买联络的仆役的名字。随着她每念出一个名字,被点到之人脸色便白上一分,有人甚至开始微微发抖。流珠随后示意身旁的助手,将早已准备好的证据一一展示——几封字迹隐晦的密信残片,记录了学堂内部事务的传递;几笔来自不明府邸、数额不大却持续不断的财物记录;甚至还有与某些府邸下人接头的具体时间、地点和暗中观察到的证人证词,时间线清晰,逻辑严密。

“张教习,你三次将学堂内部制定的、关于产后护理的章程细则,泄露给永巷负责嬷嬷事务的胡嬷嬷,前后所得银钱共计五十两,可属实?”流珠的目光落在一位年约四十、面相看似敦厚的女教习身上。

“李管事,你借采办药材之机,虚报价格,中饱私囊,累计贪墨超过八十两,且将三位家世特殊学生的背景信息,透露给宫中西苑的掌事太监,可有冤枉你?”她的声音转向一位低着头、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

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那几人顿时面如土色,浑身瘫软,“扑通”几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地求饶:

“县主饶命!县主开恩啊!是……是奴婢\/卑职一时糊涂,鬼迷心窍,求县主看在奴婢伺候学堂多年的份上……”

“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愿意退还所有银钱,只求县主给条活路!奴婢家中还有老母幼子要养活啊!”

哭嚎声,哀求声,在议事厅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其他未被波及的教习管事,有的面露不忍,有的眼神闪烁,有的则暗自庆幸,更多人则是被流珠这突如其来的凌厉手段所震慑。

流珠看着他们,眼神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沉的悲哀与决绝。她轻轻摇头,声音斩钉截铁,不容任何转圜:“学堂创立之宗旨,在于培育医者,救济众生,非是为人充当耳目、搬弄是非之地,更非藏污纳垢、牟取私利之所!尔等行为,已背弃学规章程,辜负陛下隆恩,更玷污了天下人对女子学医之期望与信任!今日若饶了你们,如何对得起那些一心向学、秉持仁心的学生?如何对得起那些将健康乃至性命托付给我们的病患?”

她顿了顿,目光如寒冰,扫过全场每一个人的脸,确保每个人都听清她接下来的话,也明白这话背后的决心:“念在尔等昔日于学堂确有微劳,今日起,收回学堂所授凭信,逐出学堂,永不录用!此外,通告与学堂交好的所有医馆、药铺,此人等,品行不端,背信弃义,皆不得收留!望尔等好自为之,莫要再行差踏错,否则,国法森严,亦不容情!”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不仅是那被揪出的五人面无人色,瘫软在地,如同被抽走了筋骨,便是其他未曾涉事的教习管事,也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脊背发凉。这处罚,不仅是断了他们在学堂的前路,更是几乎断了他们在京城医药行当里的生计!县主此举,可谓雷霆万钧,杀伐果断,毫不容情!这是明确地告诉所有人,背叛学堂、吃里扒外的下场!

立刻有流珠早已安排好的、可靠的护卫上前,面无表情地将那五个面如死灰、哭嚎不止的人拖了出去,声音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院外。议事厅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只剩下众人压抑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蝉鸣。

流珠缓和了语气,但目光依旧清冽如初,她环视众人,缓缓道:“今日之事,非我所愿,然势在必行。学堂乃我等安身立命之本,亦是天下女子研习医学、实现价值之所系,其纯净与声誉,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践踏。望诸位引以为戒,恪尽职守,同心同德,将心思都放在医学钻研与培养学生之上,共谋学堂发展,不负我等初心。”

这场干净利落的内部清洗,如同一次彻底的外科手术,精准地切除了腐肉。不仅清除了已知的内患,更极大地震慑了那些仍在观望或心存侥幸之人。学堂上下,自此风气为之一肃,众人对流珠的敬畏之心更重,办事更加勤勉小心,学堂作为她根基之地的凝聚力和向心力也空前增强。大家都明白,这位年轻的县主,不仅有皇帝的恩宠,更有不容挑衅的底线和铁腕的手段。

内部肃清之后,流珠开始更积极地向外拓展,她要用的,是实实在在的功绩、是民心所向,来夯筑自己的护城河,让那些想要动她的人,不得不掂量掂量代价。

机会很快到来。京郊百里外的张家庄爆发了急性痢疾,情况十分危急。当地郎中所开药方效果不显,疫情有蔓延之势,官府派去的医官也只是简单隔离,未能有效控制,每日都有新的病例出现,人心惶惶。消息通过与学堂有合作的一位药材商人传到女医学堂,流珠接到消息后,毫不犹豫,立刻亲自点选了一支精干队伍——包括两名对时疫有研究、思想开明的年轻太医,四名成绩优异、胆大心细、有过护理经验的学生,以及若干得力仆役,携带了大量她根据古方改良配制的消毒药粉、治疗痢疾的药材和简易的防护用品,冒着被感染的风险,星夜兼程赶赴疫区。

抵达张家庄时,已是次日午后。眼前景象令人揪心。村口有面带惧色的官差把守,禁止随意出入,村内一片死寂,往日孩童嬉闹、鸡犬相闻的景象荡然无存,只有偶尔传来的压抑咳嗽声和妇孺的哀哭声,空气中弥漫着污秽、草药以及一种疾病特有的衰败气味混合的怪异味道。当地里正和几位族老迎上来,脸上写满了焦虑与无奈,对流珠这位年轻的“女太医”带着明显的疑虑。

流珠没有时间客套,立刻投入工作。她首先不顾里正和几位年老村民“祖宗规矩”、“男女大防”的劝阻,强硬地下令,按照她带来的方案,严格划分出清洁区、半污染区和污染区,设立明显的界限,所有人员,包括她自己和随行太医,进出不同区域都必须用特制的消毒药水反复洗手,佩戴口罩、头巾,更换外衣。她亲自带人仔细检查村中所有水源,很快锁定了一口位置较低、靠近牲口棚、疑似被污染的水井,当即下令用石块木板彻底封闭,并组织未染病的青壮年村民从远处山涧引来的安全溪流取水,确保饮用水安全。

对于患者,她根据症状轻重,分别安置在不同区域,避免交叉感染。重症者,她亲自逐一诊脉,观察舌苔、眼窝凹陷程度,仔细询问症状,然后调整药方,采用针对性更强的汤药,并结合她极力强调的“补液”疗法,用精心配比的淡盐水和糖水,一点点、耐心地喂给因严重上吐下泻而濒临脱水休克的病人。轻症者及未染病的村民,则发放统一的预防和治疗药剂,并由学生们负责监督服用、检查体征和督促环境卫生,清理污物,喷洒消毒药水。

过程中,阻力不小。一些村民固守旧念,认为流珠一个年轻女子带着一群女学生来主导防疫是“胡闹”、“不成体统”,甚至对严格的隔离措施产生强烈的抵触情绪,几个情绪激动的汉子聚集起来,想要强行闯出去找“更厉害”的郎中,或者去庙里拜神求符。

“你们这是要把我们关起来等死吗?让开!我们要出去!”一个满脸通红、情绪激动的壮汉红着眼睛吼道,试图推开负责警戒的学生。

流珠没有与他争辩,也没有退缩。她只是冷静地穿过人群,走到一个被安置在角落草席上、因严重脱水而濒临昏迷、被家人几乎放弃治疗的小女孩身边。那孩子约莫四五岁,面色灰败,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小小的身体因为腹泻而消瘦不堪。孩子的母亲坐在旁边,眼神空洞,只是默默地流泪。

流珠不顾地上的污秽,径直蹲下身,仔细检查孩子的瞳孔、触摸皮肤的弹性,然后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在酒精棉上擦拭后,手法稳健精准地刺入孩子的人中、内关、足三里等穴位。接着,她亲自调配了温热的、带有益气生津功效的药液,用小勺一点点撬开孩子紧咬的牙关,极其耐心地喂下去。她不顾劳累和感染的风险,就守在那个孩子身边,仔细观察着她的每一点细微变化,用湿布蘸着温水擦拭孩子干裂的嘴唇,整整一夜未曾合眼。

黎明时分,当第一缕曙光透过破旧的窗棂照进屋内时,那个名叫“妞儿”的小女孩,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虚弱地发出了一声细微如猫叫的呼唤:“娘……我饿……”

守在一旁、几乎已经绝望的母亲愣了片刻,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待看清女儿确实睁开了眼睛,她猛地扑过去,颤抖着手抚摸女儿的脸颊,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扑通一声跪在流珠面前,不住地磕头,额头撞击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谢谢县主!谢谢活菩萨!您救了妞儿的命!您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啊!我给县主立长生牌位!日日供奉!”

这一声“活菩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村庄。那些原本心存疑虑、甚至抵触的村民,亲眼见证了这近乎“起死回生”的奇迹,态度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从之前的怀疑、抗拒,变成了无比的信任、感激与配合。流珠之后的每一项指令,都被不折不扣地执行下去,防疫工作的效率大大提高。

在流珠和医疗队不舍昼夜的努力下,疫情被迅速控制住。新的感染者越来越少,重症患者也陆续好转。当确定疫情已被彻底扑灭,流珠一行人准备离开时,全村能走动的百姓都自发聚集在村口,含着热泪,将他们紧紧围住。村民们将自家舍不得吃的鸡蛋、腌菜、腊肉,甚至仅有的几只鸡鸭,拼命往她们的车马上塞。那真挚而朴素的感激之情,那一声声发自内心的“活菩萨”、“恩人”,比任何官方的嘉奖令都更让人动容,也更有力量。

“惠宜县主”妙手回春、仁心仁术的名声,随着这些劫后余生的村民口口相传,在京畿地区的民间悄然流传开来,并且越传越神,她的民间声望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这种根植于民心的认可,是一种无形却极其宝贵的资本。

几乎与此同时,京兆尹遇到的一桩棘手案件,也为流珠赢得了官方的、基于专业能力的认可。一具在城外乱葬岗发现的男尸,死因蹊跷,经验丰富的仵作验尸后也难以断定是意外失足落崖,还是被人谋杀后抛尸。因尸体有些特征不同寻常,且涉及到一些难以解释的伤痕,京兆尹慕名请流珠前往协助勘验。

流珠并未推辞,她带着两名擅长外伤科和药理的学生前往阴森寒冷的停尸房。面对已经开始腐烂发臭、面目全非的尸体,她面色不变,戴上特制的羊肠手套,仔细检查了每一处伤痕的形状、深浅、边缘,骨骼断裂的形态和角度,瞳孔的浑浊程度,指甲缝里几乎看不见的残留物,甚至小心翼翼地收集了衣物上的微量附着物。她结合自己对人体结构、力学、毒理和药理的深入了解,提出了几点关键意见:

· 尸体耳后有一处极其细微的、颜色略深的皮下出血点,形状奇特,非自然碰撞或坠落可形成,疑似被某种特殊手法或小巧硬物击打所致,可能导致瞬间昏迷或眩晕。

· 指甲缝中残留的微量泥土与几种特殊的苔藓孢子,经过仔细比对,与发现尸体处的崖底土质和常见植物有细微差异,暗示死者生前可能到过另一个环境类似但细节不同的地方。

· 根据尸体僵硬程度在不同部位的差异,以及腹腔内**气体的产生情况,她对死亡时间提出了比仵作更精确的推断,将时间范围缩小了整整四个时辰。

· 在死者破损的衣领内侧,她发现了一点点几乎难以察觉的、带有特殊气味的粉末残留,经她初步判断,可能是一种罕见的、产自南方的植物花粉,具有轻微的麻痹效用。

这些专业、细致甚至堪称惊艳的发现,为官府的侦查打开了全新的思路和方向。京兆府顺着流珠提供的线索,重新排查与死者有往来的人员,重点调查近期接触过南方特殊植物或懂得特殊击打手法的人,最终顺藤摸瓜,成功揪出了真凶——一个与死者有巨额债务纠纷、早年曾跑过南方商路、会些偏门拳脚的赌坊打手。凶手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对杀人抛尸的罪行供认不讳。

此事在京城刑名圈子和小范围的官场中悄然传开,众人虽未必明说,但心中都对这位惠宜县主刮目相看。她不再仅仅是依靠皇帝宠信的一个特殊符号,而是真正拥有精湛专业能力、敏锐观察力和极高实用价值的人才。这种基于能力的认可,比单纯的权势依附,要牢固和值得尊敬得多。甚至开始有官员暗中打听,能否请动县主协助审理一些涉及医药、毒物或疑难伤情的陈年旧案。

太医院的博弈与转折

太医院的改革,在经历了初期的激烈对抗和僵持后,也终于因流珠的积极活动、民间声望的提升以及外部形势的变化,迎来了一丝破局的曙光。流珠敏锐地抓住了“时疫防治”这个皇帝最为关切、且太医院在刘鑫时期确实存在明显疏漏、备受诟病的环节,作为全力突破的焦点。

在一次由章弥院判召集的、气氛依旧紧张的大型议事上,当保守派的几位老太医再次对流珠提出的各项改革措施,特别是定期考核和医案归档,群起攻之,冷嘲热讽,甚至语带影射,暗示流珠“牝鸡司晨”、“妄图颠覆太医院百年规矩”时,流珠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身。

她没有立刻反驳那些充满敌意的目光,而是先面向章弥和在座的所有太医,行了一个标准的医者之礼,声音清越沉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周太医,王太医,诸位前辈,”她先礼后兵,姿态放得足够低,但接下来的话语却如匕首般锋利,“流珠入太医院时日尚短,资历浅薄,本不该在诸位前辈面前妄议大事。然,流珠敢问诸位,去岁京郊时疫,死者上百,村落为墟,太医院应对迟缓,方案陈旧,陛下曾因此震怒,下旨申饬,此事,诸位可还记得?今春小儿麻疹流行,太医院可曾及时拿出行之有效的防控章程,指导各地医署,遏制疫情?刘鑫在位时,太医院于疫病防治之上,屡有疏失,以致民怨沸腾,这,亦是陛下决心整顿革新太医院的重要缘由!”

她目光转而锐利,逐一扫过那些面带不屑或阴沉的老太医,语气加重:“如今,京郊张家庄痢疾横行,情况危急,若非我女医学堂应官府所请,及时介入,依仗陛下支持,采用新法防控救治,恐又已酿成疫情蔓延之祸,哀鸿遍野!此事,陛下前日在听取京兆尹汇报时,已亲口提及,并下旨褒奖!敢问诸位,若太医院依旧固步自封,对疫病防控无所作为,下次疫情再起,陛下问起,民生问责,我等该当如何自处?!太医院‘上疗君亲之疾,下救贫贱之厄’的立院之本,又将置于何地?!”

她的话,如同连珠炮,既有历史污点的事实依据,又抬出了皇帝最新的关注和褒奖,更将问题拔高到了太医院自身的职责、声誉、立院之本和未来生存的高度。章弥院判适时地轻咳一声,面色凝重地接口道:“流珠县主所言,虽言辞直接,却切中要害,发人深省。疫病防治,关乎社稷民生,确是我太医院首要职责之一,以往……我等确有重视不足、应对不力之处,致使陛下忧心,百姓受苦,实在惭愧。”

流珠趁热打铁,将早已准备好的、关于成立“防疫研习所”的具体方案条陈,让助手分发给在座的每一位太医。条陈详细阐述了研习所的宗旨(研究疫病、制定预案、培训人才)、组织架构(暂设于太医院下,由她和几位支持改革的太医负责,欢迎所有太医参与研讨)、研究方向和初期工作计划(总结张家庄经验,修订痢疾防控流程,开始研究天花、麻疹等常见疫病),甚至包括了初步的经费预算和人员配置。

“防疫之事,绝非周太医先前所言之‘徒耗钱粮’!”流珠声音提高,目光坚定如磐石,“成立研习所,初期规模不必求大,旨在未雨绸缪,系统总结古今防疫经验,研究各地疫情规律,制定详尽的应急预案,培训专门人才。如此,若遇疫情,太医院便可迅速响应,有效控制,减少百姓伤亡,此乃上不负陛下仁德之念,下不愧黎民供养之恩!更是重振我太医院声望、彰显我等医者价值之良机!难道诸位甘心,永远被民间指责为‘御用太医’,只会伺候贵人,却对民间疾疫束手无策吗?!”

她的话语,层层递进,将改革与太医院的职责、声誉、皇帝的期待乃至医者的个人价值紧紧绑定。几位原本保持中立、或因流珠民间声望和皇帝态度而有所动摇的年轻太医,开始交头接耳,微微颔首。就连一些中间派的老太医,也面露沉思,觉得此言确实有些道理,太医院若一味守旧,确实前景堪忧。

保守派们则面面相觑,周太医脸色铁青,花白的胡子微微颤抖,还想强辩什么“祖制不可违”、“秘方不可轻传”,却被旁边一位相对圆滑的太医悄悄拉了下衣袖,低声劝道:“周老,陛下态度明确,她又有实绩在手,民心所向,此时硬顶,恐非明智之举啊……”

最终,在章弥院判的力争、流珠提供的“台阶”(即保守派太医可暂不参与研习所具体事务,保留意见,但不得公开阻挠)以及部分中间派默认或支持的情况下,“防疫研习所”的成立议案,终于以微弱优势通过。虽然这只是一个开始,研习所的权力和资源也有限,但它像一颗坚硬的楔子,成功地打入了太医院保守势力的铁板之中,标志着改革派终于拥有了一个可以发声、实践和培养新生力量的据点。

随之而来的副院判之位争夺,也因改革派展示了实力、皇帝倾向性日益明确以及“防疫研习所”成立的示范效应而迅速尘埃落定。章弥属意的那位年富力强、医术精湛且思想开通的太医,在皇帝的最终首肯下,成功上位。而皇后一方暗中支持的那位资历更老、但观念保守、与周太医关系密切的候选人,则黯然落选。这不仅是章弥和流珠(某种程度上代表了皇帝意志)的胜利,更意味着皇后一方在太医院的影响力,受到了一次不容忽视的挫败。新任副院判上任后,必然会在章弥和流珠的推动下,进一步支持改革,太医院的权力格局,正在悄然发生改变。

同盟之议与宫闱新帖

内部肃清,外部建功,太医院改革亦取得关键突破。流珠自觉根基稍稳,喘息初定,这才对裕亲王玄澈那个搁置已久的“医道同盟”之议,做出了正式而审慎的回应。这道题,她思考了许久,权衡了各种利弊。

她没有亲自前往裕王府,以免落人口实,授人以柄,而是精心撰写了一封回函,用词谦恭而周密,措辞反复推敲,既不能得罪这位权势显赫的亲王,又要明确自己的立场,交由顾长史转呈。

信中,她首先以极其恳切的语气,对裕亲王殿下心系医学发展、胸怀苍生、愿慷慨出资襄助此等“盛举”的“高义”与“宏愿”,表示了由衷的钦佩和感激,对“医道同盟”促进交流、勘校医典、筹资研究的设想不吝赞美之词,称之为“高瞻远瞩、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伟业,并表示自己身为医者,亦心向往之。

然而,笔锋一转,她以极为谦逊乃至自贬的姿态表示,自己才疏学浅,入京日短,于医学一道不过略知皮毛,侥幸得蒙陛下恩宠,获封县主,实属侥幸,无论资历、声望、能力,皆远远不足以担此“副盟主”之重任。若贸然接受,非但不能襄助王爷成就大业,恐反会因己身德才不配位而惹来同道非议,拖累同盟清誉,那便是流珠的万死莫赎之罪了。她将自己定位为一个学习者,而非领导者。

但她也并未完全关闭合作的大门,她提出了一个折中之策:愿以“特邀顾问”之身份,参与同盟初期的学术研讨活动,与诸位医道前辈、同仁交流心得,学习请教。同时,她承诺,女医学堂愿意在不涉及秘传方剂与核心技术的前提下,分享在妇人科、小儿科及护理教学方面的一些成熟经验和教案编撰心得,以供同盟参考研究,共同促进医学进步。她强调,这是为了“医学大道”,而非个人名利。

这是一个深思熟虑、几经权衡后的平衡之举。既接受了参与,避免了彻底得罪裕亲王和可能被舆论指责为“狭隘自守、阻碍医学交流”,又坚决拒绝了核心领导职位,保持了自己相对的独立性和超然地位。她巧妙地将自己与裕亲王的关系,限定在“学术交流”与“有限合作”的层面,而非组织上的隶属或政治上的同盟。她送出的“分享经验”,既是诚意,也是一种无形的资产交换,表明她并非空手而来。

裕亲王玄澈接到这封回信,细细读了两遍,尤其是反复品味了那“特邀顾问”四个字,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复杂难辨的玩味笑意。他将信纸递给身旁侍立的顾长史:“你怎么看?”

顾长史双手接过,快速浏览一遍,沉吟道:“王爷,此女……心思之缜密,处事之老练,分寸拿捏之精准,实在不似她这个年纪和出身所能为。她这是……既未肯轻易上船,又不愿与王爷这艘大船离得太远。‘特邀顾问’,妙啊,进退自如,左右逢源。既全了王爷的面子,也保了她自己的里子。而且,她承诺分享学堂经验,这话说得漂亮,既显诚意,又暗示她并非无物可献。”

玄澈轻笑一声,取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在指间慢慢转动,目光幽深:“她越是如此,本王倒越觉得她有趣,有价值。无妨。她肯踏进同盟的门,便是好的开始。只要她参与了,日后同道往来,声气相通,利益交织,很多事情,便由不得她始终置身事外、片叶不沾身了。‘顾问’?呵呵,本王有的是耐心和手段,让她这个‘顾问’,变得越来越‘不顾不问’不行。慢慢来,这盘棋,才刚刚开始,有趣的还在后头。”他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光芒,“去,回复流珠县主,就说本王完全尊重她的选择,特邀顾问亦是本王与同盟的无上荣光。同盟首次聚会,定在下月初三于本王城西别苑‘澄心园’举行,届时京中多位名医大家皆会到场,恭候县主大驾光临,共商医道。”

然而,就在流珠刚刚送走顾长史,以为可以暂时将精力集中于学堂事务、太医院“防疫研习所”的筹建,并静下心来准备“医道同盟”首次聚会的挑战时,一道来自深宫、以泥金笺精心书写、散发着清雅冷香的请柬,被一位面容肃穆、举止一丝不苟、身着高级太监服色的总管,在一队小太监的簇拥下,亲自送到了女医学堂的正厅。那排场,那气势,远非寻常传话可比。

邀请人,是华妃慕容世兰——宫中地位尊崇仅次于皇后,圣眷正浓,且育有年仅三岁皇子、风头一时无两的宠妃。请柬上的理由写得极为客气,甚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与她平日张扬风格不符的谦逊:皇子近日饮食不佳,夜寐不安,太医院诸位太医精心调理后虽已大好,但华妃娘娘素闻惠宜县主不仅精通妇人科,于小儿调养之道更是别有心得,故冒昧想请县主得空入宫一叙,“闲话几句育儿经”,并“顺便”劳烦县主为皇子请个平安脉,以期“万全”。措辞委婉,姿态放得颇低,仿佛只是一次寻常的、母亲对孩子的关切之举。

流珠接过那沉甸甸、触手生凉、装饰华美的请柬,指尖感受到其上细腻的凹凸纹理和那股若有若无、却极具辨识度的御用冷香,心头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块无形的寒冰压住,连呼吸都滞涩了几分。

华妃与皇后不睦,几乎是宫中心照不宣的事实,甚至可说是帝党与后党之争在宫内的缩影。慕容家与朱家在前朝亦是多有龃龉。此时,在她刚刚被皇帝明确回护、与皇后矛盾几乎摆上台面之后,这位宠妃向她发出如此私人化、甚至带着点“求助”意味的邀请,其背后用意,绝非“闲话育儿经”或“请个平安脉”那么简单,其背后的凶险,可能比皇后的明枪暗箭更加难以防备。

是真心看重她的医术,想要为皇子寻求更周全的保障,借此机会结交她这个新晋的、有独特价值的县主?是想借此机会,拉拢她这个皇后的“眼中钉”,作为对抗皇后的又一枚得力棋子?还是……这本身就是另一个更加精致、更加凶险的陷阱?毕竟,涉及龙裔凤嗣,尤其是华妃视若性命、将来可能问鼎大位的三皇子,稍有差池,哪怕只是被沾上一丝嫌疑,或者被利用来做什么文章,都足以让她之前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声望顷刻间付诸东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后宫倾轧,利用子嗣构陷对手,是再常见不过的戏码。

前门驱虎(皇后),后门是否又来了狼(华妃)?亦或是,这位华妃娘娘,只是想坐山观虎斗,伺机而动,甚至想将她当成一把刀,去对付皇后?

流珠独自坐在书房,窗外暮色渐沉,昏黄的余晖透过窗棂,在她沉静而凝重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她凝视着那封华美却令人心悸的请柬,仿佛在看一道催命符,又或是一个充满诱惑与未知风险的机遇。宫廷这座巨大而复杂的棋局,棋子与棋手的身份时刻在变幻,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慎之又慎。裕亲王的“医道同盟”尚未应付,华妃的宫闱之邀又已送至。这盘棋,环环相扣,波谲云诡,是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凶险了。

她轻轻叩着光滑的桌面,发出有节奏的轻响,陷入了更长久的沉思。去,还是不去?如何去?如何应对?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诊脉,更可能是一次决定她未来命运走向的关键抉择。她必须想清楚,如何踏出这一步,才能在这惊涛骇浪中,寻得一线生机,甚至……化险为夷,借力打力。殿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已经停歇,夜空中,第一颗星子悄然亮起,清冷而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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