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刚刚对谢不疑的粲然一笑,珠珠仿佛没有听见谢汝成的声音般自去花席坐下。
场中气氛一时有些僵滞,徐皇后暗叹一口气,知道珠珠压着性子没有对康王动手已是不易,也没劝她。
她举起手中酒杯,对在场众人示意,率先抛出了她的考题。
“昭朝君子们自小读书学史,学问精深。我今日便出一题,胜者可得我手中这枝桃花。”
她、和帝和珠珠面前各有一枝桃木,上面花苞与绽放的桃花各半,插在小巧的白玉花瓶里,十分雅致可爱。
这正是给三轮试题胜者的信物。
珠珠与和帝听了,都点了点头,众人自然也没有意见。
谢汝成等擅长诗文的更是跃跃欲试。
早在开宴之前,他们便找了门下清客书生写了十来首应景春色的诗词,背得滚瓜烂熟。
一会儿不论徐皇后出的题是托物言志、咏史抒情,保管都能天衣无缝地合上,在这一轮一举得魁,赢下头筹。
只听亭中皇后檀口一张,念出了她的题目。
“我学文不及大家,就出个昨日翻书看到的,上胡不法先王之法?”
竟不是诗赋?
背了半月诗,信心满满的皇子们张口要答,反应了片刻才发现,徐皇后出的文题竟然不是诗赋?
她怎么可以不出诗赋呢?
昭朝不论是科考取士,还是贵族宴会,作诗吟诗都是品评才子最重要的标准。哪有放着诗赋不考,反倒去考经义的!
又不是几百年前的乱世,要到书中找救国策!
徐皇后手中酒壶放在托盘中轻轻一推,顺着亭侧流水晃晃悠悠,到了康王面前。
谢汝成胸膛重重起伏着,只觉得徐家这女人是在与他故意为难。
但今日这三枝桃花,他无论如何都得拿到手。
脑子里乱纷纷的,全是橙儿这半个月和他一起作的诗词。
什么“二月春风似剪刀”“春来江水绿如蓝”,各种各样的“春”字排着队、打着圈儿地转来转去,连理解徐皇后的题目都有些费劲。
酒壶就这么被他死死拽着,既不开口答题,也不放手推给下一位。
淑妃是寿王谢汝安的母亲,见状忍不住娇笑一声。
“康王殿下莫非真像徐姑娘说的,喝多了酒犯晕了?怎么怔住了?”
她还想再调笑,被和帝一个眼神瞪过去,悻悻住了口。
宸贵妃也顾不上和情敌较劲,轻声细语提醒儿子。
“成儿,你自幼熟读经史子集,太傅都是夸过的,只管像在上书房一样答题便是。”
经史子集,她在“子”上加了重音,谢汝成顿时恍然。
“此为《吕氏春秋》所言,问君王为何不效法古代圣王的法度?”
他一边把题目翻译了一遍,一边想着破题点,正巧看到父皇沉沉望过来的眼神,灵光一闪。
“这自然是因为陛下仁厚英明,已是超越古代圣王的存在。父皇登基十八年至今,山河稳固、百姓安乐,便是传说中路不拾遗的孟朝二圣在生时,也是多有不及的。”
这与其说在答题,不如说是在借机讨好和帝。
虽然昭朝诗文第一,其他学问排在末流,但经义之考古来便有,是最能考察想法态度的一种试题。
答题者可以选择解经,可以选择传注。
也可以质疑古说、自立新说,哪怕是新奇诡论,只要能自圆其说,依然能博得满堂喝彩。
这么多选择里,他选择了抛开论点,狂拍和帝马屁,也实在是另谋蹊径。
珠珠听他说完,撇了撇嘴,轻哼一声。
这样的才子,还名扬昭朝嘞……那些太傅夸他的话,也不知道多少是冲着和帝对他的偏爱去的。
不是说了吗?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和帝看他什么都好,那些教他的夫子们哪怕明知他学得半桶水,也要往死命里夸,愣是把这谢家一大家子都给带沟里。
拿着个蠢货当天才,真是笑死了。
珠珠肚子里偷偷笑,还没笑完,和帝就已经拍掌叫好。
在座众人也纷纷交口称赞起了谢汝成的才华与急智,说着不愧是康王的奉承话。
啊?
珠珠震惊抬眼,左右环顾起来。
和帝看起来是真开心,姑姑则表情古怪、不置可否地向康王点头,示意他往下传觞。
这些人是真觉得这臭冬瓜答得好吗?
假的吧。
珠珠弯腰假装在捡筷子,偷偷去看谢不疑。
一眼望去,她就发现对方以袖掩唇,一副身体孱弱的模样在轻轻咳嗽。
这段时间相处,她当然清楚谢不疑的孱弱都是装的。
现在这样……应该是在偷笑吧?
要是能看看他眼睛就好了。
下一瞬谢不疑大约是听到了她的心音,抬眼望过来,眼中全是笑意,极轻极缓地对她点了点头。
这是认可她的心音,觉得她的想法才是正确的。
珠珠顿时有种高堂满座之中,心心相印之人与她惺惺相惜的满足喜悦。
谢不疑大概是修炼了什么魔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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