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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牙的马车刚到西门外，就见到孟家的标识。
叶凤儿没等牙牙的马车彻底停稳，已经如灵猫一般利落钻了进来。
“我婆婆说你今天也要去看狮子会，我立马就上车出门啦。”
“这些天你和芳娘她们再玩投壶了吗？”
叶凤儿性子爽利，牙牙和她寒暄两句，她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当年还在京城的时候，我也去过那开宝寺，斋菜只能算是寻常，但那舞狮的和尚身手是真好。”
“京城叫得出名号的女眷，十家里头总有四五家年年到开宝寺，就为了看他们的狮子会哩。”
讲完了往事，又和牙牙说归京后打听到的八卦。
马将军的夫人出自关中名门，膝下只有马校尉一个嫡孙，今日听说是约了李内史家同行，八成是要趁着登高时相看。
牛夫人与武夫人未出阁时是闺中密友，但成了婚后因为夫家政见不合，反倒龃龉比普通政敌更深，见面必要吵架，今年开宝寺又得头疼怎么把她们俩错开。
赵御史的夫人看起来年迈，听说是因为当年赵御史寒窗苦读时，辛苦种地做活供应夫君赶考的缘故，但赵御史却以家中无后为由，在授官之后娶了个平妻，如今平妻的孩子都要开蒙了，今日说不定也会到开宝寺。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到了山门才在下人的服侍下结伴下车，沿着特意铺好的山道往上走。
开宝寺所在的云雾山，正好立在城西面的伴星湖与西塘江之间。
牙牙二人边走边往下看，往北能一眼看伴星湖的云影湖光，山影也落在波光里，往南是西塘江，来往船只如鸟，在江面穿来往去，颇有意趣。
这样的风景，也难怪开宝寺能得世家青睐，香火兴旺了。
牙牙一行人走到半路，正巧就遇上叶凤儿提过的武夫人。
对方年纪上来了，即使是特意修过的半截山道，走了几步也有些气喘，索性在山亭歇歇脚。
一开始见到牙牙她们，只是为来人的美貌怔愣，才多看了两眼。
牙牙一身蜜合色绉纱菊花大袖通袄，玫瑰紫二色金银比肩褂，下身系着翠蓝遍地金裙，细腰纤纤，身姿玲珑，让人眼前一亮。
惊艳过后，她方认出一旁的叶凤儿，注意到随行仆妇携带器物上面的家徽，连忙上前和牙牙、叶凤儿打了招呼。
武家与孟家有远亲，朝堂上天然是萧党，碰上了索性就结伴而行。
武夫人性子与叶凤儿多年前见过几面，这是头一回聊天，但两人性子相仿，又都有心交好，几句话的功夫也就姐姐妹妹地叫起来。
“李明公得陛下信任，李小姐又是出了名的貌美多才，我还以为是要有大造化呢，倒是没想到今日肯和马家相约来开宝寺的斋会……”
李瑞珠和顾明珠并称为京城双珠，从小到大不管是两人自己还是周围人没少将她们暗暗比较。
也就是数月前顾明珠被陛下赐婚萧觉，又因为八字不吉冲撞了身体，不得不闭门休养，李瑞珠的风头才彻底压过老对头。
那段时间，人人都传李家贵女是要进宫做娘娘的。
谁也没想到，不过几月时间，李家就和十二大将军之首的马将军家有了相看默契。
两位贵妇百思不得其解，牙牙身为局外人倒是猜出了几分。
李轨是新帝铁杆心腹，他的女儿与其送进宫，不如为自家、为己方多结一门姻亲。
马大将军作为开国老将军，军中威望不低，但对朝政却总是三缄其口，一心要做朝堂上的泥菩萨。
李家若是能用一门姻亲，把这尊佛拉进阵营，对上有大盛战神之称的萧觉，也能多几分底气。
新帝底蕴不够，除了在朝堂上要想方设法安插人手、打压萧觉，在这些儿女亲事上花的心思显然也不少。
一方面把己方阵营的顾明珠赐给萧觉，绝了他借婚事得外力的机会，又给他添了内帷之乱的隐患。
——谁都知道顾明珠心高气傲，极有主见，又最不喜萧觉的做派，两人成婚后结成怨偶的可能几乎是十成十。
一方面把让李家想法子和马家接触，多捆几个中立势力上他们的船。
要是站在新帝立场，不能说不是殚精竭虑、用心良苦。
但牙牙偏心自家夫君，又讨厌顾家的做派，只觉得龙椅上的这位借着女人夺权搞事，手段下作，又目光短浅。
她面上浅笑盈盈，有些懵懂地听着同伴的八卦，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的香囊。
……
开宝寺建寺多年，香火鼎盛，占地又广，殿宇又堂皇。
她们总共走了一柱香，绕过一片松树林，就到了寺门，门上巨大的金字额匾上写着“极乐世界”。
牙牙一行人慢悠悠还没走近，有个形貌端正的年轻知客僧人已经迎上前来，双手合十行礼。
“可是萧、孟、武三位夫人？三位厢房已备好，请问是否需要梳洗歇息？”
三家下人在主子们登高游玩的时候，早早就到了寺内布置落脚点，免得主子好不容易进门，连口热茶花糕都吃喝不得。
这也是各家女眷出门的常规，叶凤儿和武夫人习以为常，并不见怪，但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了牙牙。
哪怕牙牙年幼，性子也弱，但因为她丈夫是萧觉，其他人往往要以她为首。
这个反应让牙牙心中无奈，又略感微妙。
“既进了门，当然是先拜菩萨敬香，才能显得诚心吧？”
她边说边妙目流转，征求两位姐姐的意见。
叶凤儿和武夫人也不驳她，连连附和。
知客僧人引着三位女眷，一路在各殿内穿行。
撑起大殿的八根立柱和柱础，均精雕细琢，配上疏朗雄大的彩缯斗拱，出檐深远，檐角高翘。
殿内香烟盈溢，从三脚炉鼎中袅袅腾升至空中，再彻底散开。
三人在和尚们的诵经叩礼中，纷纷添了香油。
前后用了将近一个时辰她们才完成礼拜。
拜到最后，饶是年轻些的叶凤儿也气喘吁吁、额角冒汗，更别说体力本来就差的武夫人。
两人颇为敬畏地看向依然一丝不苟三跪九叩的牙牙，对萧家这个新媳妇的体力和虔诚有了新认知。
“顾妹妹还打算去后殿上香吗？”
叶凤儿的声音有点颤，脚也有点颤，需要搀着身边嬷嬷的手才能站稳。
牙牙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
“我想去给夫君求个平安符，而且刚刚小师傅说，后殿的茱萸长得最好，亲自摘效用也更佳……”
叶凤儿和高夫人对视一眼，有些为难。
牙牙的话还在继续：“实在是我对经文不熟，守正大师讲经我怕我听不明白。”
叶凤儿一听这话，忍不住就露出一丝笑。
“多大点事情，我和高姐姐去听，回来和你说就是了。”
牙牙顿时感激，笑靥如花。
“那我也帮两位姐姐摘开得最好的茱萸，亲自给姐姐们插上。”
终于不用和小姑娘跟跑马一样拜遍全寺的两位贵妇连连点头，忙不迭地跟着另一个知客僧去了讲经堂。
留下牙牙和跟着侍奉的流云，还有等着继续引路的知客。
“麻烦小师傅带我去后殿吧？”
刚刚她满寺上香的时候，就听到后殿属于李、马两家的声音了，现在过去正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