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腹地的夜,来得格外早,也格外沉。当最后一抹残阳被巍峨的雪峰吞噬,无边的黑暗与刺骨的寒意便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整个“死亡谷”。
凛冽的朔风在山谷中呼啸盘旋,卷起地面干燥的雪粒,抽打在帐篷上,发出密集而冰冷的沙沙声,如同无数细小的鬼手在挠刮。
气温骤降至零下三十度,呵气成霜,裸露的皮肤片刻便会失去知觉。
然而,在这片极寒的绝域之中,位于“云顶天宫”巨大石门前方不远处的华北野战军前进基地,却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
如同黑暗冰原上倔强燃烧的篝火,顽强地抵御着大自然的严酷,也守护着身后那座刚刚重见天日的文明圣殿。
基地中央,最大的一顶军用指挥帐篷内,炉火烧得正旺,粗大的松木在铁炉子里噼啪作响,释放出令人心安的热量,驱散着从帐篷缝隙渗入的丝丝寒气。
帐篷内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松木燃烧的清香、墨汁的气息,以及一种混合着疲惫、兴奋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温馨氛围。
李星辰脱下了厚重的军大衣,只穿着一件熨帖的墨绿色毛衣,站在一张临时拼凑的长条木桌前。
桌上铺满了刚刚从“云顶天宫”内非接触拍摄回来的大量照片、测绘草图,以及朱徽妍和几位老学者匆匆整理出的初步目录清单。
照片上,那些浩如烟海的竹简木牍、那些结构精妙绝伦的青铜仪器、那些绘着匪夷所思图案的古老星图,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曾经辉煌却早已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智慧时代。
朱徽妍坐在桌旁,就着一盏明亮的马灯,正伏案疾书。
她穿着一件藕荷色的棉袍,外罩一件李星辰让警卫员送来的军棉坎肩,乌黑的秀发在脑后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段白皙的脖颈。
灯光下,朱徽妍的侧脸线条柔和而专注,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握着毛笔的手指因为寒冷和长时间的书写而微微泛红,却稳如磐石。
她正在将一份刚刚解读出的、关于某种古代观星仪器的校准方法的残卷译文,誊抄到专用的笔记本上。她的字迹清秀工整,带着一种独特的书卷气。
“这部分关于‘璇玑玉衡’与二十八宿赤道坐标的对应关系,似乎比《周髀算经》的记载还要精密古老……”
朱徽妍抬起头,将誊写好的译文递给李星辰,眼中闪烁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光芒,但难掩眉宇间的深深倦意。
连续的高强度工作、开启石门时的心力消耗,以及这酷寒的环境,都在透支着她的体力。
李星辰接过纸张,仔细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迹和复杂的星宿图示,目光中充满了赞赏。他走到炉边,用铁钳拨了拨火,又拿起炉子上一直温着的搪瓷缸,倒了一杯滚烫的浓茶,递到朱徽妍手边。
“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歇一歇。不急于一时。”他的声音在炉火的噼啪声中显得格外低沉温和,与平日里指挥千军万马时的冷峻判若两人,“这些东西尘封了千百年,不在乎这一时半刻。你的身体要紧。”
一股暖流随着茶杯的温度和这句简单却透着关切的话语,悄然流入朱徽妍的心田。她抬起眼,迎上李星辰的目光,那目光深邃依旧,却少了几分沙场的锐利,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
她双手接过茶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来,轻轻呷了一口,滚烫的茶汤带着苦涩后的回甘,驱散了喉间的干涩和胸中的寒意。
“谢谢司令。”她低声道,脸颊在炉火的映照下,泛起一丝红晕,不知是热的,还是别的缘故。
她捧着茶杯,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桌上那些照片,语气变得悠远而充满感慨:“真是……难以想象。先祖们的智慧,竟能达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境界。
那些仪器,那些算法,那些对宇宙的认知……很多地方,甚至超越了我们现在所知。若能将这些知识研究透彻,融会贯通,对我华夏今日之困局,或许……真能有所裨益。”
她的眼中,有对古老智慧的敬畏,有对文明传承的使命感,也有一丝对当下国难的忧思。
李星辰在她对面的折叠椅上坐下,拿起一张拍摄自那具巨大青铜浑天仪的照片,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冰冷的金属光泽,沉声道:“你说得对。这‘云顶天宫’,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启示。
它告诉我们,华夏文明的血脉深处,从不缺乏探索未知、创造奇迹的基因。近代的落后挨打,是固步自封、制度腐朽所致,绝非我族类智慧不如人。
守护这里,不仅仅是保护几件古董,更是要接续这股被中断的文明薪火。武力可以打跑强盗,但唯有知识与智慧,才能让一个民族真正挺直脊梁,屹立不倒。”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朱徽妍:“所以,朱小姐,你做的,是比打赢一场战役更有意义、影响更为深远的事情。是你,找到了开启这宝库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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