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华北平原浸染成一片深沉的底色。
华北野战军前线指挥部所在的村庄,却依旧灯火通明,电台的滴答声、参谋人员低沉的交谈声、以及战马偶尔的响鼻声,交织成紧张而有序的夜曲。
巨大的作战室内,烟雾缭绕,李星辰、陈远、赵大海等高级将领围在巨大的沙盘前,已经持续研究了数个时辰。
北平的城防图、日军援军的动向、各兵团的部署位置,都需要反复推敲,任何一个细节的疏漏,都可能付出血的代价。
当时钟指向深夜十一点,初步的作战方案终于敲定,各位将领领命离去,准备明天的具体部署后,作战室才渐渐安静下来。
李星辰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寒意和硝烟味的空气,走出了指挥部。
夜空清澈,繁星点点,一弯残月斜挂天边,洒下清冷的光辉。
远处的北平城方向,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零星几点灯火,如同鬼火般闪烁,预示着那座古城下涌动的暗流。
李星辰没有立刻回自己的住处休息,而是脚步一转,走向了指挥部旁边那间特意安排出来的、相对安静的民房。
房间里亮着昏黄的油灯。林秀娘并没有睡,她抱膝坐在炕沿,身上依旧裹着李星辰那件宽大的黑色大氅,仿佛这样才能汲取到足够的安全感。
听到脚步声,她如同受惊的小鹿般猛地抬起头,当看清来人是李星辰时,眼中瞬间爆发出明亮的光彩,慌乱地想要站起身。
“别动,坐着就好。”李星辰快步走进屋,抬手虚按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温和。
他走到炕边,很自然地坐在旁边的木凳上,借着灯光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色。
比起白天的惊魂未定和苍白,此刻她的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但眼底仍残留着淡淡的青影,显然白天的经历对她刺激太大,心神尚未完全平复。
“感觉好些了吗?伤口还疼不疼?”李星辰的目光落在她简单包扎过的手掌上,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他注意到炕桌上放着的粥碗和小菜几乎没动,眉头微蹙,“怎么不吃东西?炊事班做的不合胃口?”
“不……不是的。”林秀娘连忙摇头,声音细弱,带着一丝哽咽,“很好吃……只是,只是我……”
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大氅的衣角,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的翻江倒海。
面对他的关心,林秀娘只觉得鼻子发酸,眼泪又要不争气地涌上来。
李星辰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了然。他沉默了片刻,用尽量平缓的语气说道:“秀娘,有件事要告诉你。我下午已经派人潜入城内,把你父亲从家里接出来了。过程很顺利,没惊动鬼子伪军。
现在老爷子已经安全送到我们根据地后方的一个村子里安置了,那里有医生,会好好照顾他养伤。你可以放心了。”
这个消息,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敲在林秀娘的心上,但这一次,带来的不是痛苦,而是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感激!
父亲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竟然已经被他不动声色地救了出来,安置到了安全的地方!
她之前甚至不敢去想父亲的安危,生怕成为拖累,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可他,他竟然……竟然连这一点都为她想到了!而且做得如此周到,如此迅速!
“爹……我爹他……真的……”林秀娘猛地抬起头,泪水瞬间决堤,但这一次,是纯粹的、滚烫的喜悦和感激的泪水!她激动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李司令……您……您对我们家的大恩大德……我……我……”
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猛地从炕沿站起,不是因为礼仪,而是源于一种本能的冲动,想要靠近这份温暖的源泉。
然而,一天的水米未进加上情绪大起大落,让她眼前一黑,腿一软,向前栽倒。
李星辰眼疾手快,长身而起,一把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林秀娘顺势扑进了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襟,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将脸深深埋在他坚实而温暖的胸膛上。
她压抑了一整天的恐惧、委屈、绝望、以及此刻巨大的喜悦和安全感,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化作了无法抑制的、宣泄般的痛哭。
“呜……谢谢您……真的谢谢您……李司令……没有您……我和我爹……早就……”她的哭声悲切而释放,单薄的肩膀在他怀里剧烈地颤抖着,滚烫的泪水迅速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衫。
李星辰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多言,只是静静地站着,一只手轻轻环住她颤抖的背脊,另一只手安抚地拍着她的肩膀,动作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能感受到怀中这具身体的脆弱和无助,也能感受到那哭声中所蕴含的、劫后余生的全部情感。他默默地承受着这份沉重的依赖和宣泄。
油灯的光芒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土墙上,微微晃动。窗外是寂静的夜,远处偶尔传来哨兵换岗的口令声,更衬托出屋内这片刻的静谧与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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