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
无尽的坠落。
并非物理意义上的下坠,而是一种存在层面的、全方位的失重与剥离感。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空间在这里失去了形状。唯有狂暴的、毫无规律可言的时空剪切力,如同亿万把无形的锉刀,持续不断地刮擦着、撕扯着包裹着陆炎三人的那层微弱混沌护罩。
护罩表面涟漪密布,明灭闪烁,每一次光芒的剧烈摇曳,都代表着一股足以将寻常物质瞬间绞成基本粒子的乱流冲击被勉强偏斜或吸收。陆炎紧闭双目,全部的意志力都集中在了维持这层护罩之上。眉心处的【混沌之印】如同风中残烛,幽光微弱到了几乎看不见的地步,但它依旧在顽强地搏动,如同他本人不屈的求生意志,从近乎枯竭的本源中,一丝丝、一缕缕地压榨出最精纯的混沌能量,用以修补护罩上不断出现的裂痕。
这不是主动的防御,而是被动的承受与消解。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狂暴熔炉的顽铁,正在被无情地锻造、锤打,灵魂都因持续的剧痛和消耗而发出无声的哀鸣。怀中,阿虏依旧昏迷不醒,那条暗金色的右臂此刻光芒尽敛,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主动输出的秩序能量后,重新归于沉寂的金属。冯宝宝则蜷缩在陆炎的另一侧,小脸惨白,眉头紧锁,身体时不时因外界传递进来的、哪怕已经被护罩削弱了九成九的时空乱流余波而微微颤抖。她的“味觉权柄”在这种完全混乱、毫无“信息结构”可言的狂暴环境中,也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和干扰,只能勉强维持着自身精神不散。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就在陆炎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这无尽的撕扯和消耗彻底拖入黑暗深渊时,护罩外狂暴的乱流,突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但对他敏锐的混沌感知而言却如同惊雷般明显的变化——前方那混沌一片、充斥着破碎光影和怪异啸叫的“虚无”之中,隐约传来了一丝……“阻力”?或者说,是某种不同于纯粹混乱狂暴的、相对稳定的“存在质感”?
“要……出去了?!”这个念头如同强心剂,让陆炎即将溃散的意志强行凝聚了一瞬。
下一秒,包裹他们的脆弱护罩,如同撞上了一层无形但极具韧性的“膜”,猛地一滞,然后便是天旋地转的剧烈翻滚和难以形容的挤压感!仿佛穿过了一层厚重粘稠的胶质,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用力掷出!
砰!咔嚓!
混沌护罩在完成最后的使命后,如同肥皂泡般彻底碎裂,化为点点光尘消散。三人如同被丢出的破烂玩偶,从一片突然出现在半空中的、边缘极不规则的扭曲光晕中摔落出来,重重砸在下方坚实(但触感奇异)的“地面”上。
“呃……”
陆炎闷哼一声,后背传来结结实实的撞击痛感,喉咙一甜,又是一口淤血涌上,被他强行咽下。他第一时间没有去查看自己的伤势,而是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先确认同伴的状况。
阿虏摔在他旁边不远,依旧昏迷,呼吸微弱但平稳,那条右臂没有新的损伤。冯宝宝则趴在地上,发出细弱的呻吟,正试图爬起来。
“宝宝?没事吧?”陆炎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没……没事……就是……摔得疼……脑袋里……好多乱七八糟的‘味道’……在打架……”冯宝宝摇摇晃晃地坐起来,小手捂着额头,表情痛苦。显然,从极度混乱的相位裂隙突然进入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她的“味觉权柄”需要时间重新适应和过滤信息。
陆炎稍稍松了口气,这才有空抬头,环视他们被随机抛入的这个“新世界”。
只看了一眼,他的瞳孔便骤然收缩。
这里……绝非正常的星球地表,甚至可能不是任何一个常规意义上的“物质位面”。
他们身处一个无比广阔、但边界模糊的“空间”之中。头顶没有天空,而是一片缓慢旋转、呈现出浑浊暗色调(如同铁锈、铅灰与暗紫混合)的混沌云涡,云涡深处,时不时有惨白或暗红色的无声闪电划过,照亮下方奇异的大地。
而这“大地”,更是超出了常识的范畴。
目光所及,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无数巨大残骸堆积、拼接、扭曲而成的荒原!
这些残骸,绝大部分是金属构造物,但其风格和技术特征,与他们之前见过的“序言文明”遗迹截然不同。它们更加粗犷,更加巨大,充满了尖锐的棱角和暴露在外的、粗大的管线和能量导管,许多结构上还能看到巨大而狰狞的炮口、撞击痕迹、撕裂伤。有些残骸依稀能看出是某种巨型舰船的船体碎片,有些像是崩塌的钢铁堡垒的城墙,有些则完全无法辨认原貌,只是一坨坨融化后又冷却凝固的、夹杂着未知晶体和诡异能量回路的金属疙瘩。
它们并非安静地躺着,许多巨大的残骸半埋半露,以一种违反重力常识的角度斜插或悬浮在地面(或者说,是另一层更大的残骸堆积层)之上。残骸之间,流淌着的不是水,而是一种粘稠的、散发着微光的、颜色介于暗蓝与荧绿之间的能量流体,如同这个死亡世界的血管与淋巴,缓慢地蜿蜒穿行,偶尔汇聚成一片片不大的“能量沼泽”,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释放出带有腐蚀性和紊乱灵能波动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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