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娅
我此刻正身处连峰城,这封信到你手中时,我应该已踏上新的旅程。
不必挂念我,也无需回信——前路未知,我的足迹将难以追寻,免得徒增你的牵挂。
近来发生的一切,荒诞中交织着悲怆,远非言语所能尽述。
在旅途中,我意外卷入一伙同行者,其中一人,顶着贵族的闪亮头衔,但他的灵魂里却流淌着足以冻结熔岩的愚蠢与冷酷。
你无法想象,只因他一时的残忍猎奇——为了一颗巨魔幼崽头颅的“收藏品”,竟引来了七头巨魔!
那群怪物如疯狗般对我们穷追不舍了一天一夜,车轮碾碎了月光,箭矢撕裂了寒风,逃亡的路上,连泥土都浸透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更令人心寒的是,面对那些为他的愚蠢游戏而丧命的忠诚战士,他毫无悔意,甚至口出狂言,视人命如草芥。
我的怒火在胸腔中灼烧——那是为无谓牺牲的灵魂而燃起的烈焰。
他们的血滚烫得灼痛我的理智,也焚尽了我对所谓“高贵”的最后一丝幻想。
昨日,噩耗伴着烈酒灌入喉中,苦涩直抵灵魂深处。
熔铁城……铜须长老,他……遇害了。
那位曾与我并肩对抗矿洞深处可怖怪物的矮人战友,他那如熔炉般滚烫的胸膛、能震落岩顶灰尘的笑声,以及痛失幼子后依然守护家园的坚强,竟倒在了亲生二儿子的刀下!
革新?守旧?
理念之争的烈焰,当真要烧尽血脉亲情,吞噬掉一个父亲的性命才肯罢休吗?
我不明白……艾莉娅,昨天我拿着铜须送我的龙牙匕首想了很久……
前路漫漫,首都星陨城仍是我最终的目标。
目前还需要经过琥珀镇,南下黑铁镇,横穿银月堡,再越誓剑城关隘,才能抵达首都所在之地。
而在这连峰城,缘分让我添了一位新伙伴——一头迅爪兽。
它的脚力非凡,我给它取名叫“骆驼”,它竟然以低沉的呼噜声回应,就好像认定了这个名字。
接下来到琥珀镇,我还会写信给你的。
愿星辰指引你的道路,让你远离这世间的疯狂与冰冷。
您忠诚却迷茫的骑士
西里尔斯
……
信纸带着旅途的尘土与汗渍,带着远方风雪与硝烟的气息,静静躺在艾莉娅微微颤抖的掌心。
那粗糙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书写者指尖的力度。
她逐字读着,指尖小心翼翼地划过那熟悉的、略带潦草却依旧刚劲有力的字迹。
每一个转折都透着疲惫,每一处顿挫都藏着未尽的波澜。
这是来自连峰城的西里尔斯,跨越千山万水抵达她手中的低语。
最后一个字落下,艾莉娅猛地将信纸紧紧按在胸口,仿佛要透过薄薄的纸背,触摸到写信人那颗在愤怒与哀伤中搏动的心,熨平字里行间透出的几乎令人窒息的疲惫、灼烧理智的愤怒与那深不见底的哀伤。
信纸的凉意透过薄衫,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寒意。
她的目光失焦地穿透精致的窗棂,投向远方星陨城那模糊的轮廓,此刻,那片象征着王国心脏的天空,仿佛也沉沉地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不祥的阴霾。
笃…笃…笃……
清脆、规律而带着不容置疑权威的敲门声,如同冰冷的锤子,突兀地砸碎了房间内凝固的忧思。
“小姐,”门外传来管家霍拉斯那沉稳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催促的声音,“时辰到了,该去医疗室了。”
艾莉娅的身体瞬间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那复杂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抗拒、一丝无奈,最终化为深潭般的幽暗。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下意识地捻紧了信纸的边缘,声音低得几乎只剩气音:“知道了,霍拉斯管家。我……马上就来。”
……
连峰城佣兵协会大厅的空气,永远混杂着浓烈的汗味、经年累月的尘土气息、廉价麦酒的酸馊味以及羊皮纸卷特有的陈旧墨香。
喧嚣的人声如同永不停歇的、浑浊的潮水,拍打着粗糙的石墙和油腻的木桌。
西里尔斯高大的身影挤过人群,目光如同搜寻猎物的鹰隼,锐利地扫过钉满各色委托的告示栏。
最终,一份羊皮纸的边缘微微卷起的委托吸引了他的注意:护送一支队伍前往琥珀镇——一个恰好在他前往星陨城路线上、位于山脉隘口的小镇。
吸引他接下任务的,除了路线的顺遂,还有那颇为丰厚的、足以支撑后续漫长旅途的佣金,以及……任务后面那个用醒目的红墨水标注的“大型”二字。
当他按照指示踏入集合点——一个堆满货箱、弥漫着马匹和皮革气味的仓库后院时,才真切感受到这“大型”的含义。
不算车夫和随行的杂役,仅算上他自己,竟有整整十余名全副武装、神色各异的佣兵接受了这份委托!
刀剑的寒光、皮甲的摩擦声、低声的交谈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紧绷的临战氛围。
这个规模,远超寻常商队护送所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