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尚野息去河东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吧。”
李隆基此时的神情有些倦怠。
这位掌控天下近三十年的圣人,身体精力还未下滑的太严重,但耐心却是越来越差了。
外朝皆托于李林甫,而内廷则由高力士统掌。
今日也就是因为有边镇节度任免这样的大事,圣人才勉强在延英殿上坐上一坐。
不然的话,要么在玄英观中“修道听经”,要么去梨园吹弹演奏。
李隆基打了个哈欠,正准备起身。
李林甫却出声道:“圣人,李固上奏之事,要不要议议?”
有资格议事的中枢重臣,注意力又重新集中起来。
圣人如今的脾性,大家都了然于胸。
败了皇帝的兴致,可是没好果子吃。
李林甫刚好卡这个点儿提李固的事情,明眼人都清楚,其肚子里憋着坏。
可没人敢在这时候插嘴。
李隆基眉头皱了皱,但瞬间又舒展开了。
“那小子,天天就知道瞎折腾!”
此话明贬实褒,且透着股亲近劲儿。
听音知意。
圣人内心已有决断。
于是裴耀卿率先出列道:“圣人,经济货币之道,少府李监可谓是执天下牛耳,若日本真有‘金岛’、‘银山’,有助于完善大唐宝钱体系,臣以为当全力支持,且此次藤原清河等外臣勾结律宗鉴真,行不法之事,当以此为由,让李监领旨训斥日本国主,借机探金获银!”
李隆基微微颔首。
扬州的事情,他本来是有些不满的。
韦坚与裴宽效率太低,畏手畏脚。
实际好处还没得到,反倒是弄得满城风雨。
李固虽是手中证据确凿,但杀得僧人也太多了。
如今群意汹汹,江南人心不稳。
弹劾奏疏跟雪片似的飞来。
他是暂时压下来了。
可最近的耳根子就没清净过。
要不是看在钱的份儿上,李隆基都准备下旨训斥了。
“圣人,金岛银山之事太过虚无缥缈......”
管户部的牛仙客话一出口,李隆基的神色就多了一丝阴郁。
他连忙改口道:“如果短时间内能找到......可具体收益几何还未可知,镇军大将军还要因此募兵、征调船只,如此庞大的使团赴日,花销甚大,不知能否覆盖成本,再加上.......对待属国,大唐从未如此行事,恐怕还会引起外交争端,甚至战事......”
裴耀卿冷哼一声。
“正是如此,才要募兵!日本国畏威而不怀德,知小礼而无大义!表面恭顺,实则暗地里国主还自称天子,在国书上玩文字游戏,戏弄朝廷!甚至到如今还强令新罗朝贡!此乃人臣所为?!如果不乖乖俯首听命,正该发兵讨之!”
牛仙客随即反驳道:“裴相此言大谬!妄言兴兵,钱粮何来?要知道如今北方战云密布,吞灭突厥的时机可能转眼就到,这时候却要转头打日本?滑天下之大稽!”
裴耀卿争辩道:“是遣使而已,又不是真要打。”
“既然是使团,那募什么兵?”
“咳咳~~”
眼看局面即将不可收拾,高力士用力咳嗽了两声。
裴、牛二人立刻住嘴不言。
李隆基又看向李林甫:“中书令,此事你如何看?”
“李固所言有理有据,所耗钱粮在不影响北境战事的情况下,朝廷应准其所奏!”
“哦?”
圣人眉毛挑了挑:“募兵也可?”
“可。”
李林甫不疾不徐道:“不过日本国如此阳奉阴违,如今的处置却是太轻了,当削其国主尊号,遣来王储为质,让其太政大臣入长安请罪!并仿效与大食所立之规矩,让其严格遵守,同时绝贡三年!”
在场重臣有些意外。
大唐立国以来,包容万邦,从来没有对属国作出如此严厉的惩罚!
虽然日本国这次确实犯了忌讳。
但要真这么下旨。
其他属国怎么看?
关起门来当天子的事情,别说日本国了,就是当年小小爨氏都如此施为,大唐管得过来吗?
日本乃海东盛国,让其自削尊位,简直是啪啪打脸。
正旦大朝上,连个座位次序都要豁出命跟新罗争!
如此做法。
几乎是逼着人家杀使造反。
李林甫所意为何,不言而喻。
可李隆基却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就准其所奏!另外,赶紧催韦坚跟裴宽,括户的事情不能再迁延了!”
言罢。
他便摆驾玄英观。
于繁多政事中脱身之后,李隆基只觉清爽无比。
如今的朝堂格局他很满意,天下走向也随其心意发展。
一切尽在掌握却又不需劳心劳力的感觉。
乃人间至境!
稍顷。
他已入道观侧门。
突然。
一股淡淡的香臭混合味道钻入鼻中。
身旁的王承训连忙低声道:“是驸马都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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