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神迹立下章法的,不是笔,而是人心。
周怀瑾收笔的刹那,祠堂内的烛火猛地一跳,他眼睁睁看着那墨迹未干的“灵田赋”三个字,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竟丝丝缕缕地渗入纸背。
宣纸之上,再无半点墨痕,取而代之的,是三道流光溢彩、仿佛用金丝绣成的古朴字迹。
这金光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足以穿透人心的温润与威严。
他心神巨震,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门外。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棵在祠堂门口枯死了至少十年的老槐树,竟从干裂的树皮下,迸发出无数嫩绿的新芽!
芽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转瞬间便绿意盎然,紧接着,满树的白色槐花如雪崩般轰然绽放,浓郁的香气几乎凝成实质,扑面而来。
还未等周怀瑾从这震撼中回过神,花瓣便簌簌飘落,一颗颗青涩的果实迅速成形、膨大、转为金黄。
几个在附近玩耍的孩童被这异香吸引,呆呆地看着这神迹,其中一个胆大的伸手一碰,那熟透的金色槐果便“啪嗒”一声掉入他怀中。
果子入手温热,散发着稻米与蜜糖混合的奇特甜香。
孩子们欢呼雀跃,一人摘了一捧,正要散去,远处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官兵的呵斥。
“封锁周氏祠堂!任何人不得进出!此地妖物作祟,奉县令之命,前来勘察!”
领头的官兵面色不善,驱马便要硬闯。
那几个刚刚还捧着果子傻乐的孩童,此刻却像是接到了什么无声的命令,竟不约而同地冲上前,张开瘦小的手臂,用自己稚嫩的身体组成了一道人墙,死死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他们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扞卫家园般的坚定。
“不许你们过去!这是神树爷爷!”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大喊,他的声音清脆而响亮,身后,更多的孩子自发地加入了这支刚刚成立、却无比坚决的“护田队”。
与此同时,清河县衙的库房内,李砚之正手持火折,准备点燃那份王承业伪造的“清河饥荒报”。
这文书上每一个字都浸透着谎言与罪恶,是他扳倒王承业的关键证据。
然而,就在火苗即将触碰到纸张的瞬间,那叠文书竟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猛地挣脱了他的掌控,化作数十只白色的蝴蝶,从狭小的窗口呼啸而出!
李砚之心头一紧,立刻追了出去。
只见那些文书在衙门的天井上空盘旋飞舞,随后,一张张轻飘飘地落下。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每一张写满谎言的纸飘落之处,坚硬的青石板地面竟如松软的泥土般,钻出了一株株金色的稻苗!
稻苗迎风而长,转眼间便抽穗扬花,金灿灿的稻穗沉甸甸地垂下,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那份关于“饥荒”的弥天大谎。
“李砚之!你好大的胆子!”县令怒不可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队衙役气势汹汹地追了过来。
李砚之面不改色,迅速将另一封早已备好的密信塞入袖中。
电光火石之间,他袖口精心绣制的“平安”二字,恰好与那朵只有他自己知道来历的莲花暗纹重叠在了一起。
那莲花的样式,与远在天边的公主殿下随身携带的玉佩,一般无二。
谎言化作了丰收,而真正的希望,正藏于衣袖之下。
长街之上,周瞎子的三弦琴声悠扬婉转,带着几分说书人的沧桑。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咸鱼姑娘手一挥,天降甘霖解大旱,金雨落处米满囤——”
“铮!”一声刺耳的锐响,琴弦应声而断。
周瞎子微微一愣,但他看不见,那根断裂的琴弦并未落下,而是在空中化作一道纤细的金线,如灵蛇出洞,闪电般射向街角。
一辆装饰华丽、挂着“御史”牌的马车恰好驶过,金线不偏不倚,“嗖”地一声缠住了车轮的辐条,将其死死钉在原地。
车夫大惊失色,无论如何抽打马匹,马车都纹丝不动。
车内的御史掀开帘子,正欲发怒,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四面八方的百姓不知何时围了上来,他们没有喧哗,也没有闹事,只是默默地从怀中、从背篓里,捧出一个个古朴的陶罐。
“大人,您看。”一个老汉颤巍巍地将陶罐举到御史面前,罐子里装满了灿烂如金的米粒。
御史皱眉看去,只见那粗糙的陶罐底部,用稚嫩的笔法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福”字。
“这是……这是当年赵咸鱼姑娘随手画的……”老汉的声音带着哽咽,“她说,有这个字,就能保我们年年有饭吃。我们不信,可现在……现在这罐子自己长出了金米啊!”
越来越多的人捧出陶罐,每一个罐底,都有着那个熟悉的“福”字。
那是被遗忘的善意,在绝望的时刻,开出了最璀璨的花。
王承业的密室里,龙骨香的青烟袅袅升起,气味诡异而奢靡。
他死死盯着烟雾,试图从中窥探天机,找出那股让他心神不宁的力量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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