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穹公主 第98章 圣山盟约与暗流涌动

兀良哈部的主营地坐落在圣山脚下一条清澈河流的转弯处，白色的毡房如同珍珠般散落在碧绿的草甸上，炊烟袅袅，牛羊成群，一派宁静祥和。然而，这份宁静之下，却因鹰喙崖的变故和阿木尔的觉醒，涌动着难以平息的波澜。

阿木尔被奉为上宾，居住的毡帐不仅宽敞温暖，位置更是紧邻部落的核心——供奉着古老图腾和进行重大议事的金顶大帐。这待遇远超普通的贵客，俨然是将其视为了与部落命运紧密相连的重要人物。兀良哈族人，无论男女老幼，见到他时都会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行以抚胸礼，眼神中充满了对“守护者之魂”的敬畏与期盼。

这种过度的尊崇并未让阿木尔感到丝毫愉悦，反而如同无形的枷锁，让他倍感压力。他宁愿回到过去，仅仅作为公主身边那个沉默而忠诚的影子。如今，每一次接受族人的敬意，都像是在提醒他肩上那骤然增加的、关乎整个圣山乃至草原的沉重责任。伊尔莎昨夜关于“抉择”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回荡，让他心烦意乱。

酪丹敏锐地察觉到了阿木尔的不安，以及两人之间那因身份骤变而产生的微妙距离。她心中同样复杂难言。阿木尔获得圣山认可，力量提升，于团队而言是好事。但看着他被兀良哈部众星捧月般簇拥，看着他眉宇间那化不开的沉重与疏离，一种莫名的失落与担忧在她心底滋生。她依旧是公主，他却似乎不再是那个仅仅属于她的护卫了。

沈文渊的状况在营地得到了较好的休养，虽然本源之伤依旧棘手，但至少不再颠沛流离，气色稍微好转。他与伊尔莎更多时间都用于和兀良哈部的高层，尤其是那位即将从更遥远圣地赶回的大萨满进行沟通，交换关于星穹遗迹、噬界魔以及黑沙商会的情报。

翌日清晨，悠长而苍凉的号角声回荡在营地。外出巡狩的队伍带回了重要的消息，同时也带来了……意外的访客。

巴特尔族长召集酪丹一行人在金顶大帐议事。帐内铺设着厚厚的狼皮地毯，中央燃烧着熊熊篝火，空气中弥漫着酥油茶和烤肉的香气。除了巴特尔和几位部落长老，帐内还多了三位风尘仆仆、装束与兀良哈部略有不同的草原人。

“公主殿下，守护者，”巴特尔族长神色严肃地介绍道，“这几位是来自西北方克烈部的使者。他们部落的草场，近期也遭到了不明黑衣人的骚扰和诡异的袭击，损失了不少牲畜。”

克烈部使者中为首的一位老者，面容精悍，目光如鹰，他抚胸行礼后，沉声道：“尊敬的巴特尔族长，尊贵的公主，还有……这位年轻的勇士。”他的目光在阿木尔身上停留片刻，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我们听闻兀良哈部的圣山显灵，古老的守护者之力重现，特来求证，并寻求结盟。那些黑衣恶魔不仅玷污圣山，更是在整个草原散播恐惧与死亡，我们必须联合起来！”

他的话证实了众人的猜测，黑沙商会的触角确实在向整个漠北延伸。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骚动，一股强大而温和、仿佛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的气息由远及近。帐帘被掀开，一位身着极其古老、缀满各色奇异宝石和禽羽萨满袍、手持一根盘绕着活蛇法杖的老者，缓步走了进来。他须发皆白，面容却如同婴儿般红润，一双眼睛清澈得仿佛能倒映出人的灵魂。

正是兀良哈部，也是整个肯特圣山区域最德高望重的大萨满——奥云格日勒。

帐内所有人，包括巴特尔族长和克烈部使者，都立刻起身，恭敬地向大萨满行礼。

奥云大萨满的目光平和地扫过众人，在酪丹的星穹之瞳和伊尔莎身上略微停留，最终落在了阿木尔身上。他那清澈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阿木尔血脉深处那刚刚苏醒的古老印记和尚未完全散去的诅咒阴影。

“命运的绳索……终于开始收紧了吗……”大萨满的声音苍老而悠远，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淡然，“孩子，走近些。”

阿木尔依言上前。大萨满伸出枯瘦却温暖的手，轻轻按在阿木尔的额头上，闭目感应。片刻后，他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深深的忧虑。

“守护者之魂确实在你血脉中苏醒了，虽然还很微弱，但这是腾格里（长生天）和圣山共同的意志。”他缓缓说道，“你承受了‘黑狼’的诅咒，却又在圣泉中获得了新生，这让你成为了连接光明与黑暗、秩序与混沌的独特存在。福兮祸之所倚，未来的道路，将充满更多的考验与抉择。”

他转向巴特尔族长和克烈部使者：“奥日格（恶魔\/指黑沙商会及其背后的噬界魔）的力量正在复苏，它们的目标是圣山深处封印的‘黑狼之心’——那恐怖存在最重要的一个碎片。仅凭一个部落的力量，无法阻挡这场灾厄。古老的盟约，是时候重新缔结了。”

大萨满的话，为各方联合奠定了基础。兀良哈部、克烈部，以及拥有“守护者”阿木尔和星穹秘密的酪丹一行人，在面对共同威胁的前提下，一个以守护圣山、对抗黑沙商会为核心的同盟，初步形成。

然而，盟约之下，暗流依旧汹涌。

克烈部使者虽然表面赞同联合，但他们的眼神深处，对于兀良哈部突然拥有“守护者”所带来的潜在领导权变化，似乎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与算计。草原部族间的恩怨与竞争，并非一次外部威胁就能完全消弭。

会议结束后，奥云大萨满单独留下了阿木尔。

“孩子，守护者的力量源于对这片土地和其上生灵的无私之爱，而非个人的执念与情感。”大萨满的声音如同清泉，流入阿木尔纷乱的心田，“你内心的挣扎，我感受到了。对公主的忠诚是你力量的基石，但若这忠诚变成了束缚你做出更广阔守护的枷锁，它便会成为你前进的阻碍，甚至……被‘黑狼’的低语所利用。”

他递给阿木尔一块温润的、刻着简易山形图腾的白色骨牌：“这是‘山心石’的碎片，佩戴它，能帮助你更好地与圣山沟通，平复内心的躁动。在你真正明白‘守护’二字的全部含义之前，不要轻易动用那份力量。”

阿木尔接过骨牌，一股清凉宁静之意顺着手臂蔓延开来，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他郑重地向大萨满行了一礼。

走出金顶大帐，夕阳将草原染成一片金红。阿木尔看到酪丹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条小溪边，望着潺潺流水，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带着一丝落寞。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公主。”

酪丹转过身，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笑容，但那笑意并未完全抵达眼底：“阿木尔，和大萨满谈完了？他……有没有指点你如何掌控新的力量？”

她的语气带着关心，却也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阿木尔能感觉到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隔膜。

“大萨满给了我一些建议。”阿木尔避重就轻，他将手中的“山心石”骨牌示于酪丹，“他说这个能帮助我稳定心神。”

酪丹看着那枚骨牌，目光微动，轻轻“嗯”了一声。沉默了片刻，她低声道：“阿木尔，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拥有了怎样的力量，你永远都是……我最信任的护卫。”

阿木尔心中一痛，他听出了她话语深处的不安。他想说些什么，想告诉她无论身份如何变化，守护她的心意永远不会改变。但话到嘴边，却想起伊尔莎和大萨满关于“更广阔守护”的告诫，想起自己体内那沉甸甸的、不再只属于她一人的力量，最终只是化作一句干涩的回应：

“是，公主。阿木尔……永远都是您的护卫。”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暮色笼罩草原。盟约虽立，希望初现，但信任的裂痕、责任的重量与个人情感的纠葛，却如同潜藏在夜色下的暗流，在这圣山脚下悄然涌动，预示着前路绝不会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