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穹公主 第59章 北山疑云

北山并非孤峰，而是一片连绵的丘陵，越往深处，地势越是险峻，古木参天，荆棘密布。前朝皇陵便坐落在这片山脉的腹地，依山而建，气象森严，寻常百姓根本不得靠近。官府修缮的官道，也只通到皇陵外围的山口，再往里，便是立着“禁地”石碑、有官兵把守的禁区了。

沈文渊、赵莽、王犇三人混在征集来的民夫队伍里，每日天不亮便起身，在监工呼喝下，搬运石料，平整路面。活计繁重，饭食粗粝，但对于经历过生死搏杀的三人而言，体力上的消耗尚可忍受。难熬的是精神上的紧绷，他们必须时刻注意掩饰自己的身手和习惯，扮作真正的苦力，同时还要留意周遭的一切。

民夫队伍鱼龙混杂，有为了糊口而来的本地贫民，也有四处流浪的乞丐闲汉。监工们则多是官府衙役，态度粗暴，动辄打骂，但沈文渊注意到，其中有几个领头的，眼神格外锐利，巡视时看似随意，实则总在不经意间扫视着山林深处和民夫们的举动，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几日下来，沈文渊凭借其过人的观察力和不动声色的攀谈，从一些老民夫口中零碎听到些传闻。有人说这北山皇陵有古怪，夜里常能听到异响，像是金铁交击，又像是野兽低嚎；有人说前朝覆灭时，有守陵的神秘卫队并未散去，一直隐藏在陵墓深处，守护着某种秘密；更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曾在禁区边缘的雾气中，见过会移动的“石头”和发光的“鬼火”。

这些传闻虚虚实实，却都指向皇陵禁区的不寻常。沈文渊更留意到，在靠近禁区边缘施工时，他曾隐约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地枯藤同源但却更加古老、更加晦涩的能量残留，仿佛是从禁区深处弥漫出来的。这让他更加确信，地枯藤与这皇陵，或者说与皇陵可能隐藏的星穹使者遗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与此同时，在距离修路工地数里外的靠山屯，酪丹的日子也并不轻松。

靠山屯名副其实，几十户人家散落在山坳里，民风淳朴而闭塞。酪丹以“投亲不遇、兄长病重需静养”为由，花费了些银钱，租住了村尾一处废弃的猎人小屋，勉强安顿下来。她每日除了精心照料昏迷的阿木尔，坚持用那几块珍贵的地枯藤根配合星辉进行温养外，便是尝试着与村里的妇人接触，打听关于北山和地枯藤的消息。

村里的妇人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带着重病兄长的年轻女子既好奇又同情。从她们口中，酪丹得知北山皇陵确实是绝对的禁忌，村民们讳莫如深，连靠近都不敢。至于地枯藤，更是无人知晓。倒是一位年近百岁、眼神昏花的老羊倌，在听酪丹的描述后，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含糊地嘟囔了几句：

“枯木……逢春……那是山神爷的头发……长在龙脉的伤口上……碰不得，碰不得哟……皇陵里的老怪物们，守着它呢……”

山神的头发？龙脉的伤口？皇陵里的老怪物？

这些充满乡野怪谈色彩的话语，落在酪丹耳中却别有意味。她越发觉得，北山皇陵绝不仅仅是前朝陵墓那么简单。

这一日黄昏，沈文渊借着采买工具的机会，悄然来到靠山屯与酪丹碰头。听完酪丹转述的老羊倌话语，沈文渊眉头紧锁。

“龙脉的伤口……皇陵里的老怪物……”他沉吟道，“若将‘龙脉’理解为地脉灵气汇聚之处，那么‘伤口’，是否指地脉受损或能量异常外泄之地？地枯藤这种需要特殊能量激发的植物，生长于此，倒也说得通。至于‘老怪物’……恐怕指的不是前朝守陵卫队，而是……某种因能量异变而存活下来的，非人存在？或者，是黑沙商会早已派驻在此、伪装成守陵人的高手？”

这个推测让两人心头都是一沉。如果皇陵禁区内部不仅有官府守卫，还有黑沙商会的高手乃至更诡异的东西，那么获取地枯藤的难度将成倍增加。

“修路进度如何？有机会靠近禁区吗？”酪丹问道。

“官道修缮已接近禁区边缘，但最后一段路，监工看得极严，不允许民夫随意走动。”沈文渊道，“而且，我发现监工中有人似乎在暗中记录某些民夫的动向，尤其对那些对山林表现出过分兴趣的人格外关注。我们可能已经被留意了。”

情况不容乐观。正面潜入风险太大，借助民夫身份也只能到达边缘。

“或许……我们可以从‘内部’想想办法。”沈文渊目光闪烁，忽然道，“我观察过运送建材的车辆，除了石料木材，偶尔也会运送一些生活物资进去，给那些驻守的官兵。押运的兵卒并非固定，也有轮换……”

酪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混进运送物资的队伍？”

“这是最可能深入禁区内部的方法。”沈文渊点头，“但需要时机，也需要内应。赵莽正在设法接触一个贪杯的押运小头目，看看能否套出些信息，或者找到混进去的机会。”

这无疑又是一步险棋。一旦在禁区内部暴露，便是瓮中之鳖。

就在这时，酪丹忽然感到怀中的星核碎片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悸动！那感觉并非指向皇陵方向，而是……指向村子后山的一片乱葬岗！

“有东西……在那边！”酪丹猛地站起身，望向窗外暮色笼罩的后山，“碎片有反应，很微弱，但和地枯藤的感觉有点像，又不太一样……更……更冰冷一些？”

沈文渊心中一凛。难道这靠山屯附近，也有星穹使者的遗物？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去看看。”沈文渊当机立断，“你留在这里，保护好阿木尔。”

“小心。”酪丹担忧地嘱咐。

沈文渊点了点头，身形一晃，便如同鬼魅般融入了渐浓的夜色之中，朝着那片据说埋藏着无数无主枯骨的乱葬岗潜行而去。

小屋内，酪丹坐立不安，只能紧紧握着星核碎片，感知着沈文渊远去的气息和那片乱葬岗方向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冰冷波动。北山皇陵的迷雾尚未拨开，靠山屯旁又现蹊跷。这看似平静的北山脚下，究竟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地枯藤的线索，是否会在这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转机？

夜色深沉，山风呜咽，仿佛无数亡魂在低语。等待，变得格外漫长而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