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玄司秘录 第19章 残骸之心与秩序低语

牺牲的阴云笼罩着舰队，但“破晓行动”没有时间沉溺于悲伤。在“熵增之影”的另一侧，灰暗的瘴气虽然依旧浓密，但其性质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种无处不在的、稀释存在感的侵蚀力略微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死寂的压迫感，仿佛前方沉睡着一头足以吞噬星河的远古巨兽。

没有了林守心维持的淡金色通道，舰队只能依靠圣殿“守护者”的秩序力场和自身护盾，在瘴气中缓慢而谨慎地前行。速度大为降低，每一次探测器的扫描、每一次引擎的微调，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再次惊动什么不可名状的存在。

林守心在静室中调息，归序之力如同干涸河床中的涓涓细流，缓慢而顽强地恢复着。掌心的树叶印记依旧温润，但颜色似乎黯淡了一丝。方才穿过“熵增之影”缝隙时，那印记爆发的力量，不仅护住了他，似乎也在冥冥中引导了那稍纵即逝的生机。树人长老这份馈赠的珍贵与沉重，他深铭于心。

数个时辰后，前方探测器的反馈，终于带来了不一样的景象。

不再是无穷无尽的灰暗流动。

在舰队的正前方，灰暗的瘴气逐渐稀薄、沉淀，显露出一片无比广阔、却又令人心脏骤停的——废墟。

那正是“织梦者”文明的核心遗迹，“幻梦之芯”！

但它并非想象中完整的、哪怕破败的城市或堡垒。

那是一片……由无数文明残骸强行糅合、拼接而成的、巨大无比的、不规则的聚合体！

破碎的星舰如同废铁般扭曲、嵌入；断裂的浮空大陆板块层层叠压，表面还残留着早已干涸的海洋与枯萎的森林；金属与生物组织的管道如同血管和神经般胡乱缠绕、连接；各种风格的建筑碎片、能量核心、甚至是一些巨型的、早已失去活性的生物骨骼……所有这一切，都被一种暗沉、冰冷、仿佛凝固的“虚无之力”强行黏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近乎行星大小的、充满了不协调与绝望感的畸形造物！

它静静地悬浮在瘴气的中心，没有旋转，没有光芒，只有一种亘古的死寂。它的表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孔洞和裂痕，从那些缝隙中，渗透出比外围瘴气浓郁百倍、几乎化为实质的灰黑色“虚无瘴气”，如同这个聚合体正在缓慢腐烂、流出的脓血。

这就是“幻梦之芯”？这分明是一个文明的坟场，一个被“虚无”吞噬、消化后留下的、扭曲的“残骸之心”！

“能量读数……无法解析……结构极不稳定……内部检测到超高浓度的‘虚无凝结核’……警告，任何靠近行为都可能导致不可预测的连锁反应！”信息生命体的警报声前所未有的尖锐。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连见识过噬星母巢的林守心，也感到一阵心悸。母巢至少还是一个“活”的、有目的的掠食者，而眼前这“幻梦之芯”，则纯粹是“死亡”与“虚无”本身的纪念碑，充满了纯粹的恶意与终结。

“根据古老记载，这里应该曾是‘织梦者’文明辉煌的‘众梦之都’……”伊瑟拉女士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悲凉，“没想到，竟被侵蚀、扭曲至此……”

“我们的目标，是找到‘起源方舟’的信标。”阿拉斯托指挥官的声音将众人拉回现实，“信标最有可能的位置，是这片聚合体的核心区域，或者……能量反应最异常的区域。”

但如何进入？如何在那充满了高浓度“虚无瘴气”和不稳定结构的聚合体中行动？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了林守心。

林守心此时已经调息完毕，虽然远未恢复到最佳状态，但眼神已然恢复了清明与锐利。他凝视着远处那令人绝望的聚合体，并未立即回应。

他的归序之力，似乎在那片绝对的“虚无”面前，也显得格外渺小。强行驱散？恐怕连外围的瘴气都难以撼动。中和？如此庞大的体量，如同试图用一杯清水去净化一片污浊的海洋。

但，他体内的归序之力，却在微微地……共鸣？

不是对抗的共鸣，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触及了某种本源规则的低语。

他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浸其中。归序之力不再外放，而是向内收缩、凝聚，细细体会着那从“幻梦之芯”方向传来的、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虚无”压迫。

渐渐地，他“听”到了一些东西。

在那片死寂的、代表“无”的绝对静默之下，似乎还残留着一些极其微弱、极其破碎的……“回声”。

那不是声音，而是一些早已被“虚无”吞噬、却尚未被完全磨灭的“存在印记”的残响——或许是一段未能传递出去的求救信号，一抹凝固在毁灭瞬间的惊骇意识，一丝对往昔辉煌的眷恋尘埃……

这些“回声”太微弱了，几乎被“虚无”本身所掩盖。但归序之力，却能与这些同样源于“存在”的微弱印记，产生极其隐晦的共鸣！

林守心心中一动，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

或许，他的力量，并非要去“对抗”或“净化”这片庞大的“虚无”。那是不可能的。

而是……倾听，引导，抚慰这些残留的“存在回声”，以它们为“路标”和“支点”，在绝对的“虚无”之海中，构筑出一条极其脆弱、却可能存在的……“秩序小径”？

就像在黑暗的荒野中，循着前人留下的、几乎被风雨磨灭的足迹前行？

这需要难以想象的精密度、耐心和对自身力量绝对的掌控，稍有差池，便可能被“虚无”彻底同化。

但，这似乎是唯一的办法。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坚定。

“我需要一支精锐小队，人数不宜多，但要绝对可靠，且能承受高强度精神负荷。”林守心对阿拉斯托指挥官和伊瑟拉女士道，“我将尝试，以我的力量为引，在这片‘残骸之心’中，开辟一条暂时的通路。目标，直指其内部能量反应最异常，或者……‘回声’最清晰、最悲伤的地方。”

他的话语平静，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意。

这一次，他将不再是为舰队照亮前路的“灯塔”，而是要做一名深入死亡腹地的……引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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