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田仙凡传 第188章 宽恕之道

京城外，往日里空旷的荒坡，如今已是人山人海。

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全是人头。从须发皆白的老翁，到稚气未脱的孩童；从绫罗绸缎的富商，到衣衫褴褛的乞丐；甚至还有不少气息沉稳、眼神锐利的修士混杂其中。人们摩肩接踵，翘首以盼，嗡嗡的议论声汇聚成一片低沉的海洋，几乎要掀开头顶那片湛蓝的天。

李铁柱和王师兄，两个青玄宗的“逃兵”，此刻正挤在人群的中段，像两叶随时可能被淹没的扁舟。李铁柱心跳得厉害，手心全是汗，既怕被宗门发现，又被这前所未有的场面激得热血沸腾。他伸长脖子，望着远处那座临时搭建、却显得古朴庄严的木台，眼睛一眨不眨。

“老天爷……这得有多少人……”王师兄声音发干，腿肚子有点转筋，他开始后悔跟着李铁柱冒这个险了。这要是被逮到……

在人群另一侧，林家使者，那位精瘦的三长老林永禄，带着几名家族精锐，占据了靠前一些的位置。他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装着三千年血参的寒玉盒，如同抱着救命稻草。目光扫过周围形形色色的人，尤其是那些眼神热切的凡人，他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复杂。曾几何时，他们这些修仙世家何等超然，如今，却要和这些泥腿子同处一地，祈求一份机缘。为了茂儿，为了林家，这口气，他忍了。

更远处，刚刚抵达京城不久的大炎国使团正使周文博，也换上了一身便服，混在人群边缘。他摇着一把折扇，看似悠闲，眼底却满是震惊与凝重。他低声对身旁的副使感叹：“万人空巷，齐聚于此，只为一闻道音……这位太玄国师，当真好大的威望！”

副使默然点头，手一直按在腰间的剑柄上，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就在人声鼎沸达到顶点之时，忽然间，天地为之一静。

不是声音消失了，而是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抚平了所有的躁动。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座木台之上。

青衣，布鞋，面容普通，气质温润。正是太玄真人。

他没有释放任何威压，没有展露任何神通，就那么平静地站在那里，如同山间一株古松，幽谷一泓清泉。可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心中莫名的纷杂念头，竟奇异地平息下来。

“今日，讲《宽恕无上心经》入门篇。”太玄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如同就在耳边低语。

他盘膝坐下，目光扫过下方万头攒动，缓缓道：“道非远人，人自远道。灵非天赐，而在心生。”

没有玄奥的术语，没有晦涩的经文，他就从最平常的呼吸，最细微的感知讲起。讲述如何放下执念，如何内观己身，如何感应那存在于天地间、也存在于自身生命本源中的“炁”。

“宽恕者，非仅恕人，首要恕己。恕己之愚钝，恕己之贪嗔，放下重负，灵台自明……”

随着他的讲述，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天空之中，原本飘浮的几缕白云，开始缓缓向着荒坡上空汇聚，如同被无形的大手牵引。阳光透过渐厚的云层，洒下柔和的光柱，落在太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

四周的空气，仿佛变得粘稠起来。一丝丝、一缕缕肉眼难以察觉，却能让修士心神悸动的灵气，从四面八方，从地底深处，被某种玄妙的力量抽取、汇聚而来，在人群上空形成了一片稀薄却真实存在的灵雾！

天地异象！

无需言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种变化。空气变得清新沁脾，呼吸一口，都觉得浑身舒坦，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人群中，王五激动得浑身发抖。太玄真人所讲的，正是他半年来懵懂实践的东西，此刻听来，如同拨云见日，许多不解之处豁然开朗。他体内那炼气四层的微薄灵力，自行缓缓运转，与周围汇聚而来的灵气隐隐呼应。

李铁柱紧闭双眼，按照太玄的指引，努力放空心神，感受自身。他杂役院的辛苦，对未来的迷茫，被宗门发现的恐惧……种种负担，在那种平和宽恕的道韵中，竟真的慢慢淡化。忽然，他小腹处猛地一热，仿佛有一颗温暖的种子破土而出，一丝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暖流，诞生了！气感！他感应到气感了！泪水瞬间涌出眼眶，他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哭出声来。

林家使者林永禄，抱着玉盒的手微微颤抖。他身为筑基修士，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汇聚而来的灵气是何等精纯，那讲道声中蕴含的大道伦音是何等深邃！他心中那点属于修仙世家的优越感，在这煌煌道韵面前，被击得粉碎。他不再怀疑，只想尽快将血参献上，为林家求得这一线生机。

大炎使臣周文博早已收起了折扇，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严肃。他低声对副使道：“化神之能，竟至于斯！闻道即可引动天象，汇聚灵机……此等人物，只可为友，不可为敌！”

太玄的声音还在继续，平和而悠远，如同春风化雨，滋润着下方万干心田。

渐渐地，人群中开始出现细微的变化。

一个满头大汗的挑夫，原本只是好奇来看热闹，听着听着，竟觉得浑身酸痛消失不见，一股从未有过的轻松感遍布四肢百骸，他茫然地抬起自己的手，感觉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

一个愁眉苦脸的老妇人，想着家中卧病的儿子，听着那“宽恕”、“放下”的话语，积郁多年的心结竟悄然松动，两行清泪滑落，胸口却不再那么憋闷。

更有数十个如同李铁柱一般，原本毫无根基、或是卡在瓶颈多年的凡人、低阶修士，在太玄的道音和周围浓郁灵气的双重作用下，纷纷身体微震，脸上露出或惊喜、或茫然、或顿悟的神色！

他们，都感应到了那玄之又玄的气感！

万人朝圣的场面，此刻呈现出一种惊人的集体共鸣。无人喧哗，无人躁动，只有无数双渴望的眼睛，只有那洗涤灵魂的道音在回荡，只有那汇聚的灵气在悄然改变着一些人的命运。

这场讲道，已不仅仅是一次传法，更是一场神迹的展示，一次对旧有秩序的无声宣告。

道，就在此处，人人可闻，有缘皆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