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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冰冷细碎，抽打在碧空府灼热的废墟上，蒸腾出混合着焦糊与铁锈的腥气。
周边只剩下扭曲的钢筋骨架和烧黑的混凝土残垣断壁，在雨幕中倔强挺立。
雨幕里，远处断墙后，几个穿着深蓝制服的SCPD残兵在翻动瓦砾，偶尔扒拉出半截焦黑的肢体或是碎裂的能量武器残片。
一个断了腿的队员试图用能量步枪支撑自己，却在湿滑的废墟上滑倒，再次陷入血水和泥潭中，不甘地喘息着。
无人说话，动作麻木而疲惫，如同在噩梦中机械重复。
空气中弥漫着死亡和燃烧殆尽的味道。
吴阡夜站在夕颜几步之外。
他身上的黑衣和废墟几乎融为一体，湿透的布料紧贴着精瘦的背脊。
他微微仰着头，任由雨水冲刷着脸颊。
眼中的漆黑也恢复成灰蒙，望着上方。
覆盖碧空府上空的厚重夜幕正在消退。
那夜幕终究只是吴阡夜在绝境中压榨自身精神力制造的屏障，它完成了阻挡流星雨的使命，却远不及传说中【领主】以生命为代价施展时的规模。
那是足以改写地域规则，甚至封印界域的伟力，而非这般短暂而功能单一的遮罩。
这道由他意志强撑起的【蔽日】，更像是力竭后强行扯下的一片巨大黑布。
边缘参差不齐，从中心开始，黑暗如同被无形橡皮擦除般，迅速变得稀薄透明。
支撑它的意念耗尽，夜幕便完成了短暂的阻隔使命，无声碎裂、消融。
先是极深处透出一点微光，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越来越多。
如同燃尽的灰烬，无力地随风飘散，露出其后久违的天空。
没有厚重的工业废气层。
没有污浊的霓虹光污染。
遮蔽的天幕褪尽，露出雨后的真容。
只有一片深邃、纯净得令人心悸的墨蓝绒布，均匀地铺满了整个视野。
其上，久违的星辰如同细碎的钻石，清冷而安静地闪烁着。
一轮弯月悬在一角，散发着朦胧的银辉。
整个碧空府从未如此清晰地展露于星空之下。
代价，是满目疮痍。
繁星点点，冷冽而遥远的光芒穿透残余的雨丝，温柔地洒向这片狼藉的人间炼狱。
众人怔怔地望着这突如其来的星空。
这寻常夜晚的天象，在这座刚刚历经地狱的城市上空出现，竟显得如此陌生又令人心悸。
它太干净，太安宁，带着永恒的冷酷，俯瞰着下方蝼蚁般挣扎的生死。
这难得的清明并未带来慰藉，反而映衬着刺目讽刺的反差。
雨丝落在众人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夕颜还抱着林宫羽，满脸忧虑。
雷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发出一声沉闷的低音。
白晓镜望着星空，愣愣出神。
吴阡夜依旧仰着头，那双灰蒙的眼睛倒映着漫天寒星。
星光下，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紧抿着。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天上似乎不止有星辰。
在星辰也显得黯淡的更高的天幕中，悬浮着三道身影。
黑，白，六翼，光环——天使。
俯瞰众生灾厄的漠然悲悯，令人心悸的辽阔与虚无。
更高处，离她们更近一些，还有一团耀眼的赤红星点。
那是一个人影，周身散发着灼热的火焰光芒，她似乎只有双翼，熔金的色彩却比另外两位更加耀眼夺目。
如同燃烧火焰般的红发在夜空中翻飞舞动，在惨淡星芒下如同跳动的血色旗帜。
吴阡夜的视线落在她们身上。
那漆黑的六翼天使的目光也穿透了空间，落在他的身上。
不是愤怒，不是审视，也不是悲悯，而是一种纯粹的漠然，如同在评估一件物品。
这种目光……好熟悉
被高位者注视的目光。
冰冷，无情。
他的呼吸微微一窒。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冲入脑海。
永明，极夜，南海，长洲，花都，如今的碧空府……
哪里都有他的身影。
灾难降临之处，必有他在场。
是自己吗？
灾祸的引信，是他吗？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自己的双手上。
雨水将上面的污迹冲刷得很干净，甚至能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可那温热粘腻的触感，三年前屠戮永明时沾染过的，属于无数亡者生命的滑腻液体，却在此刻清晰地覆上他掌心的皮肤。
不是幻觉，而是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记忆在复苏，在翻搅。
沾满鲜血的双手，永远擦不干净。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在自己裤子上反复擦拭手掌。
不，不能在这里……
“吴阡夜？”夕颜发现了他的异常。
他僵直的背影和微微颤抖的肩膀透露出不祥的气息。
她刚想放开林宫羽靠近他……
“等等！”
夕颜的警告尖利得划破雨幕。
她的目光没有看天上，更没有看吴阡夜，而是死死盯着众人脚下那片刚刚被林宫羽净化过的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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