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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天府的大堂，今日格外热闹。
平日里若是没有命案，这衙门口罗雀，可今天，“威武”的杀威棒声还没落下，大堂外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一边是当朝摄政王妃，一边是太医院副院判。这可是神仙打架，这辈子都不一定能见着第二回。
“啪！”
顺天府尹吴得志一拍惊堂木，只觉得脑仁儿疼。他看了看左边气定神闲坐着的林晚和煞神一样的萧景珩（是的，摄政王在公堂上是有座位的），又看了看右边跪在地上的几个骗子和站得哆哆嗦嗦的胡庸，心里暗骂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堂下……咳，胡太医，王妃状告你勾结奸人，构陷济世堂，你可认罪？”吴得志试图先把这烫手山芋扔出去。
胡庸毕竟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此时已经从最初的惊慌中缓过神来。他整理了一下官服，拱手道：“吴大人，下官冤枉啊！下官也是接到举报，说济世堂庸医害人，这才依律查封。至于这几个人讹诈……下官确实不知情，是被蒙蔽了！”
他这是要弃车保帅，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被蒙蔽？”
林晚端着茶盏（自带的），轻轻吹了吹茶叶浮沫，冷笑道：“作为太医院副院判，连伤口是化脓还是抹了粪水都分不清，这‘蒙蔽’二字，未免太轻巧了些。要么是你蠢，要么……就是你坏。”
“你！”胡庸气结，却不敢发作，只能咬牙道：“王妃娘娘，即便这几人是骗子，但济世堂贩卖低价药物，扰乱杏林规矩，且坐堂大夫多为乡野郎中，并无太医院认证的行医资格，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下官查封，合情合理！”
来了。
图穷匕见。
这才是太医院真正要对付济世堂的理由——垄断。
“行医资格？”
林晚放下了茶盏，发出一声清脆的磕碰声。
“胡太医所谓的资格，是指要在太医院挂名？还是要给你们交那一笔昂贵的‘孝敬钱’？”
胡庸脸色一变：“王妃慎言！太医院乃是朝廷设立，掌管天下医政，自然有权审核行医资格。济世堂的药卖得那么便宜，谁知道里面掺了什么？若是不加管束，岂不是乱了套？”
“乱了套？”
林晚站起身，缓步走到大堂中央。
“吴大人，还有在场的父老乡亲们。”
她的声音清亮，穿透力极强。
“咱们大周的百姓，看病难不难？药贵不贵？”
“难！贵！”
门外的百姓异口同声地喊道。
“去太医院请个太医，光是出诊费就要十两银子！咱们一家子一年的嚼用都不够啊！”
“就是！随便抓副药就得几百文，生个病能把家底掏空！”
百姓们的怨气，像是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公堂。
胡庸的脸色白了。
林晚转过身，逼视着胡庸：“听到了吗？这就是你口中的‘规矩’。你们太医院把持着药材渠道，高价倒卖，层层盘剥。所谓的‘行医资格’，不过是你们排除异己、敛财的工具！”
“济世堂为何卖得便宜？因为本宫把中间那些吸血的环节都砍了！因为本宫不赚黑心钱！”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胡庸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医术乃是精细之道，贱价伤医！若是人人都能行医，若是药材都如白菜价，那医者的尊严何在？医术的传承何在？”
“放屁的尊严！”
林晚终于爆了粗口，但这一声骂，却骂得众人心里无比舒坦。
“医者的尊严，是在阎王爷手里抢人命！不是在穷苦百姓身上刮油水！”
“至于传承……”
林晚冷笑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这是本宫编写的《赤脚医生手册》（第一版）。里面记载了常见的一百种病症的简易疗法，还有常用草药的辨识方法。”
“本宫打算，将此书刊印天下，免费发放！”
“什么？！”
胡庸瞪大了眼睛，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林晚，“你……你要把医术……公开？！这可是不传之秘啊！教会了徒弟饿死师父，你这是要毁了杏林的根基啊！”
在这个时代，医术是家传的，是保密的，是吃饭的家伙。谁要是敢公开秘方，那是会被同行唾沫星子淹死的。
“根基？”
林晚轻蔑地看着他。
“你们的根基，是建立在百姓的痛苦之上的。而本宫要建的根基……”
她转过身，面向顺天府尹，也面向门外的万千百姓，神色变得无比庄重。
“吴大人，本宫今日不是来打官司的。”
“本宫是来……立规矩的。”
“立……立什么规矩？”吴得志擦了擦汗，他感觉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
“本宫要向朝廷请旨。”
林晚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废除太医院对民间医药的垄断权！”
“成立‘大周医疗卫生司’！”
“轰——！”
这句话，不亚于一道惊雷，在公堂上炸响。
“医疗卫生司？那是何物？”连一直没说话的萧景珩都挑了挑眉，虽然他知道自家王妃能折腾，但没想到她玩这么大。
“太医院只管给皇上看病，那是‘御用’。但天下的百姓，也需要人管！”
林晚侃侃而谈，抛出了她在现代社会的先进理念，虽然经过了本土化包装，但依然震聋发聩。
“卫生司的职责有三：”
“第一，防疫。建立各州县的疫情上报机制，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我们要防患于未然！”
“第二，培训。由摄政王府出资，建立医学院，不分门第，广招学徒。学成之后，下放到乡村，做‘赤脚医生’，让每个村子都有人能看头疼脑热！”
“第三，平价。由卫生司统一采购、种植药材，打破商贾垄断，让老百姓吃得起药！”
“这……”
胡庸听得目瞪口呆，浑身发抖。这哪里是立规矩，这分明是要革了太医院的命啊！如果真让她做成了，那太医院还算个屁啊！
“荒谬！简直是荒谬！”
胡庸跳了起来，“这是与民争利！这是劳民伤财！朝廷哪有那么多银子养这些闲人？”
“银子？”
林晚笑了。
“胡太医，你是不是忘了，本宫除了是王妃，还是‘济世堂’的东家。”
“济世堂赚的每一分钱，本宫都会投入到这个卫生司里。”
“而且……”
她看向一直沉默的萧景珩。
“夫君，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若是做成了，大周的人口将繁衍不息，兵源将源源不断。您觉得，这笔买卖，划算吗？”
萧景珩缓缓站起身。
他这一动，整个公堂的气氛瞬间凝固。
他走到林晚身边，目光扫视全场，最后落在面如土色的胡庸身上。
“划算。”
萧景珩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太划算了。”
“本王准了。”
“什么？！”胡庸瘫软在地，“王爷……您不能……”
“本王为何不能？”
萧景珩冷冷地看着他，“太医院尸位素餐多年，是该动一动了。”
“今日之事，胡庸构陷王妃，罪证确凿。革去官职，流放三千里。”
“至于那几个骗子……”
萧景珩眼神一凛，“乱棍打死。”
“是！”
铁牛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带着几个亲卫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惨叫声在公堂上响起，但这声音听在百姓耳朵里，却如同仙乐。
“王爷英明！王妃娘娘千岁！”
百姓们纷纷跪倒，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听不懂什么卫生司，但他们听懂了一件事——以后看病，可能不难了！
“吴大人。”
萧景珩看向顺天府尹，“今日王妃所言，整理成折子，明日早朝，本王要看到它出现在龙案上。”
“是是是！下官这就去办！这就去办！”吴得志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京城的天，真的要变了。太医院？那是过去式了！以后这医疗界，是摄政王妃说了算！
……
从顺天府出来，天色已晚。
但济世堂门口的灯笼，却亮得格外耀眼。
封条已经被撕了，老许带着伙计们正在重新整理铺面，虽然脸上还带着伤，但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光芒。
“东家！您真神了！”
老许看到林晚，激动得差点又跪下，“刚才有好多大夫来找我，说要加入咱们济世堂，哪怕不要工钱也行！他们说，想学那个什么……‘赤脚医生’！”
“都收下。”
林晚挥了挥手，“只要身家清白，心术正的，都要。咱们的卫生司，正缺人呢。”
“是！”
林晚转头看向萧景珩，眼神有些狡黠。
“夫君，我刚才是不是吹牛吹大了？那个卫生司……可是个吞金兽啊。”
刚才在公堂上说得豪气干云，现在冷静下来一想，要在全国推广医疗，那得花多少钱啊？光是建医学院、种药材，就是个天文数字。
“怕什么。”
萧景珩牵起她的手，漫步在灯火阑珊的街头。
“钱不够，就去赚。”
“人不服，就去打。”
“反正……”
他侧过头，看着身旁这个总是能给他带来惊喜的小女人，眼中满是笑意。
“你不是还有‘土豆’这个摇钱树吗？”
“对哦！”
林晚一拍脑门，“差点忘了！明天还得去收那帮晋商的‘加盟费’呢！”
“还有，那个太医院的院使，听说家里藏了不少孤本医书……咱们是不是该去‘拜访’一下？”
“毕竟，卫生司刚成立，图书馆还是空的嘛。”
萧景珩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这是打算把太医院搬空啊。”
“那叫资源整合！”林晚理直气壮，“放在他们那发霉，不如拿来造福百姓。”
两人说笑着，向着王府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济世堂，灯火通明，映照着那块金字招牌，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而在更远的皇宫深处，那个所谓的“龙案”，即将迎来一份足以撼动大周根基的奏折。
只是，这一次的撼动，不再是权力的倾轧，而是……生命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