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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帐外的喊杀声已经不仅仅是背景音，而是近在咫尺的催命符。
“轰——！”
一声巨响，脚下的地面剧烈震颤，桌上的瓶瓶罐罐叮当作响，几只试管差点滚落。
“王妃！第二道防线破了！”
铁牛浑身是血地冲到帐门口，嘶吼道，“那几个缝合怪太硬了，火油烧不透它们的皮！王爷已经顶上去了，您这边要是再没动静，咱们就真的要交代在这了！”
“知道了！别催！”
林晚头也不回，额头上的汗水顺着护目镜的边缘滑落，滴在实验台上。
她的手很稳，但心跳却快得像擂鼓。
针剂虽然有效，但根本无法应对数以万计的尸潮。一个个去打针？那是痴人说梦。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种“神经阻断剂”雾化，制成毒烟，覆盖整个战场！
“必须增加挥发性……还要保证药效不被高温破坏……”
林晚咬着牙，将一大瓶刚刚提炼出来的荧光绿原液，缓缓倒入一个装有加热装置的铜釜中。
“滋滋……”
铜釜内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反应声，一股淡绿色的烟雾开始在密闭的玻璃罩内升腾。
“就是现在！”
林晚迅速操作着连接铜釜的风箱，试图将这股烟雾通过管道，喷射到旁边被困在特制玻璃箱内的红眼骑士脸上。
这是最后一步验证。如果雾化后的药剂能瞬间放倒这个最强样本，那么也就是能放倒外面那群怪物。
“呼——”
绿色的雾气喷涌而出，瞬间笼罩了红眼骑士的头部。
一息。
两息。
原本已经瘫软不动的红眼骑士，突然间像是被通了高压电一样，浑身剧烈地抽搐起来！
“不对！反应不对！”
林晚瞳孔猛缩。
这不像是神经阻断，倒像是……神经亢奋？
“吼——！！！”
一声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凄厉、尖锐的啸叫声，穿透了厚厚的玻璃罩，震得林晚耳膜生疼。
那红眼骑士的肌肉瞬间膨胀了一倍，原本干瘪的青灰色皮肤被撑得寸寸龟裂，露出了下面疯狂蠕动的黑色虫群。雾化的药剂不仅没有切断母虫的联系，反而像是兴奋剂一样，彻底引爆了它们最后的生命力！
“咔嚓！”
那几根用来固定四肢的牛筋皮带，竟然被它硬生生崩断了！
“不好！”
林晚下意识地后退，想要去拿旁边的硫酸瓶。
但太晚了。
红眼骑士处于濒死前的“回光返照”状态，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它猛地一头撞向面前的玻璃罩。
“哗啦——！”
那是加厚的琉璃，在这个时代坚硬无比，此刻却像是纸糊的一样炸裂开来。
无数锋利的碎片伴随着绿色的毒雾，向着林晚劈头盖脸地砸来！
而在这碎片雨中，一只长着尖锐黑指甲的枯手，带着腥风，直取林晚的咽喉！
距离太近了。
近到林晚甚至能闻到那只手上腐烂的臭味，能看到指甲缝里残留的肉屑。
她躲不开了。
“月月！”
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仿佛从灵魂深处炸响。
一道黑色的身影，以一种违背物理常识的速度，从帐帘处瞬移到了林晚身前。
没有刀光，因为来不及拔刀。
萧景珩直接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挡在了林晚面前，同时单手护住她的头，将她死死按在怀里。
“噗嗤！”
那是利爪刺入血肉的声音。
“砰！”
那是重物撞击身体的声音。
萧景珩闷哼一声，抱着林晚被巨大的冲击力撞飞了出去，两人重重地摔在身后的药架上。
“稀里哗啦——”
无数珍贵的药瓶摔碎了一地，五颜六色的药液混合在一起，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找死！”
萧景珩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自己的伤势，他眼中的红光比那个怪物还要骇人。他反手握住插在背后的那只枯手，内力狂涌而出。
“咔嚓！”
那只坚硬如铁的手臂，被他生生折断！
紧接着，他拔出腰间的横刀，回身便是一记横扫。
这一刀，没有任何花哨，只有纯粹的、暴怒的力量。
“噗！”
那个刚刚冲出玻璃罩的红眼骑士，半个身子还没落地，就被拦腰斩断，黑血泼洒了一地。
它上半身还在地上抽搐，试图爬过来，萧景珩走上前，一脚踩爆了它的头颅。
“给本王……死！”
黑色的脑浆迸裂。
世界终于安静了。
……
营帐内一片狼藉。
林晚从萧景珩的怀里探出头来，整个人还是懵的。
她看到萧景珩的后背上，赫然有五道深可见骨的抓痕，黑色的血液正在往外渗，那是尸毒入体的征兆。
“夫君！你受伤了！”
林晚瞬间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去掏解毒丹，“快！快坐下！我有解药！我有……”
“啪！”
她的手腕被一把攥住。
力道之大，捏得她骨头生疼。
萧景珩根本不管背后的伤，他转过身，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林晚。那眼神里没有平日的宠溺，只有令人心悸的暴怒和后怕。
“这就是你说的把握？！”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得可怕。
“如果我晚来一步，如果刚才那一下抓的是你的脖子……”
萧景珩的手在颤抖，连带着声音都在颤抖。
“你会死的！你知道吗？！你会死的！”
林晚被他吼得一愣，眼圈瞬间红了。
“我……我只是想快点……”
“快点？为了快点就可以连命都不要了？！”
萧景珩猛地一挥手，将旁边桌子上幸存的几个瓶瓶罐罐全部扫落在地。
“哗啦！”
碎片飞溅。
“我早就说过！不许冒险！不许逞强！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他像是一头被触怒的狮子，在帐篷里来回踱步，身上的戾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在外面杀人，是为了让你在里面送死吗？！”
“这实验不做了！”
萧景珩猛地转过身，指着那些仪器，“全都给我砸了！马上收拾东西，铁牛带人护送你走！离开枯骨岭！回京城！”
“我不走！”
林晚也急了，她挣脱了萧景珩的手，大声喊道。
“现在走就是前功尽弃！防线马上就要破了，我不弄出毒烟，这里的两万兄弟都要死！”
“他们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吗？！”
萧景珩一把扣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在柱子上，眼睛红得像是要滴血。
“林晚，你给我听清楚。”
“这天下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哪怕这世上的人都死绝了，我只要你活着！”
“如果你死了……”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了一下，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终于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如果你死了……你要我怎么活？”
那个曾经在戎狄的兽笼里被折磨了十年都不曾流泪的男人，此刻看着怀里的女人，眼角竟然泛起了一抹水光。
他是真的怕了。
当看到那个怪物的爪子抓向林晚的那一刻，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那种即将失去全世界的绝望，比任何酷刑都要可怕一万倍。
林晚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暴怒、失态、却又脆弱得像个孩子的男人，心中的委屈和倔强瞬间烟消云散。
她伸出手，轻轻抱住了他的腰。
“对不起……”
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口，眼泪打湿了他的战甲。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不该急功近利，我不该忽略安全……”
“夫君，别生气了……我也怕，我也怕再也见不到你……”
感受到怀中女人的颤抖和依恋，萧景珩僵硬的身体终于慢慢软化下来。
他长叹了一口气，伸手回抱住她，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骨子里。
“以后……不许再让我看见这种事。”
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
“我不想当什么救世主，我只想当你的夫君。”
“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保命第一。”
“好，我答应你。”林晚重重地点头。
……
经过这么一闹，两人虽然和解了，但现实的危机依然摆在眼前。
帐外的喊杀声已经逼近了中军大帐。
“王爷！第三道防线也快守不住了！”铁牛的声音带着绝望，“那种巨人太多了！咱们的火油不够了！”
萧景珩放开林晚，眼神重新变得冷厉。
“毒烟的配方，确定了吗？”他问。
“确定了。”
林晚擦干眼泪，迅速进入了状态，“刚才的实验虽然失败了，但也证明了雾化是可行的。失败的原因是浓度太高，而且直接刺激了母虫。我们需要稀释，并且……”
她看了一眼地上红眼骑士的尸体，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不能直接对着喷。”
“这种药剂比空气重，我们需要把它送到怪物头顶上去，让它自然沉降。”
“而且，需要配合热量，让药效挥发得更均匀。”
萧景珩看着她，皱眉道：“可是我们没有投石车能投那么远，而且容易误伤自己人。”
“不需要投石车。”
林晚转身，从角落的箱子里翻出了一卷巨大的油纸和竹篾。
“我们用……孔明灯。”
“孔明灯？”萧景珩一愣。
“对！”
林晚拿起笔，在纸上飞快地画了一个草图。
“这枯骨岭的风向，常年是往北吹的，也就是往雁门关吹。”
“我们做几百个巨大的孔明灯，下面吊着装满药剂的陶罐。”
“陶罐底部设一个延时引信。”
“等孔明灯飞到怪物大军的头顶，引信烧断，陶罐坠落，在空中炸开！”
“那就是一场……‘毒雨’！”
萧景珩看着那个草图，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好主意！”
“不仅能杀敌，还能避免误伤！”
他猛地转身，看向帐门口的铁牛。
“听到了吗？！”
“让你的人，哪怕是用手撕，也要把所有的油布、帐篷都给我撕下来！”
“做灯！做大灯！”
“王妃负责配药，本王亲自带人做灯！”
“半个时辰后，我要看到满天的灯火，送这帮畜生上路！”
“是！！！”
铁牛兴奋地吼道，转身狂奔而去。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是大周军营里最忙碌、也最疯狂的时刻。
所有的帐篷都被拆了，所有的竹席都被劈成了篾条。
林晚也不再追求什么精密的仪器了，她直接让人架起了几口大锅，像熬粥一样熬制那种荧光绿色的药剂，然后一勺勺灌进封口的陶罐里。
萧景珩则带着人，光着膀子（背后的伤口已经被林晚简单包扎处理过了），在寒风中扎着一个个巨大的孔明灯。
“来了！它们冲进来了！”
前方的防线终于崩溃了。
数不清的“不死士兵”像黑色的潮水一样涌入了营地，那几个恐怖的缝合怪巨人更是挥舞着铁链，将敢于阻挡的士兵砸成肉泥。
“点火！放灯！”
萧景珩站在高处，手里举着第一个做好的、足有一间屋子那么大的巨型孔明灯。
“呼——！”
灯芯被点燃。
热气充盈，巨大的灯笼缓缓升空，带着那个装满了致命药剂的陶罐，摇摇晃晃地向着北风飞去。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转眼间，数百盏孔明灯升上了夜空，像是一条璀璨的银河，照亮了这片血腥的战场。
那些正在冲杀的怪物们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纷纷抬起头，看着头顶那些美丽的光点，动作竟然出现了一丝停滞。
“爆！”
林晚站在萧景珩身边，看着飞到尸潮最密集的区域的孔明灯，轻声念道。
“砰！砰！砰！”
天空下起了雨。
绿色的、带着荧光的雨。
陶罐在空中炸裂，药液化作漫天的雾气，纷纷扬扬地洒落在怪物的头上、身上。
起初，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仅仅过了几息时间。
“吱——！！！”
那声熟悉的、尖锐的鸣叫声，再次响彻云霄。
不过这一次，不是一只，而是成千上万只！
冲在最前面的缝合怪巨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它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脑袋，两颗拼凑在一起的头颅竟然开始互相撕咬！
紧接着，那些普通的“不死士兵”也开始发狂。它们不再攻击大周的士兵，而是转过身，挥刀砍向身边的同类！
尸潮，乱了。
就像是一锅煮沸的黑粥，瞬间炸开了锅。
“成功了……”
看着那自相残杀的怪物大军，林晚腿一软，靠在了萧景珩的怀里。
“我们……活下来了。”
萧景珩紧紧搂着她，看着那漫天飘落的绿色荧光，眼中倒映着毁灭与重生的光芒。
“是啊。”
“接下来，该轮到我们反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