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开局捡到叶鼎之魂 第83章 佛道之问

黄金棺材的风波在忘忧大师绝对的实力与慈悲面前，暂时平息。美人庄内一片狼藉，残破的桌椅和散落的赌具诉说着方才的混乱，空气中还残留着劲气碰撞后的灼热与脂粉香气混合的怪异味道。

大部分江湖客已然退去，虽心有不甘，却也明白有忘忧大师在，再多纠缠也是徒劳。偌大的厅堂，顿时显得空荡起来。

无心已然从棺材里完全出来，站在忘忧大师身侧，白衣胜雪，俊美的脸上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目光扫过萧瑟、雷无桀，最后在李莲花身上微微停顿，浅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这病弱书生模样的男子，方才似乎与老和尚有过一次无声的交流？

无禅和尚则开始默默收拾残局，将翻倒的桌椅扶起，神情恭敬而肃穆。

雷无桀长长舒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还以为要打一场狠的呢！这老和尚真厉害，往那一站，那些人就没办法了！”他看向忘忧大师的眼神充满了敬佩。

萧瑟却微微蹙着眉，他注意到忘忧大师的气息似乎不如方才那般圆融浑厚，那原本如同山岳般稳固的身形，此刻竟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虚无感？仿佛一盏油灯，在爆发出最耀眼的光芒后，灯油即将燃尽。

他低声道：“恐怕……没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忘忧大师忽然轻轻咳嗽了两声，那咳嗽声并不剧烈，却带着一种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空洞感。他本就枯槁的面容，此刻更添了几分灰败之色。

“师父！”无禅和尚立刻上前，面露忧色。

无心脸上的玩世不恭也收敛了几分，微微蹙眉看向忘忧。

忘忧大师摆了摆手，示意无禅自己无碍。他的目光再次抬起，这一次，不再是扫视，而是精准地、平和地，越过数丈的距离，落在了角落里的李莲花身上。

那目光不再仅仅是之前的平和与认可，更带上了一种仿佛看透时空迷雾的了然与慈悲。

李莲花心中凛然，知道这位佛法精深的大师，恐怕是感知到了什么。他体内的碧茶之毒，他与叶鼎之纠缠的神魂，或许都未能完全瞒过这位即将触及此界佛法巅峰的老僧。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忘忧大师双手合十，对着李莲花的方向，嘴角泛起一丝解脱而又带着些许悲悯的微笑，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梵唱，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堂中：

“阿弥陀佛。施主，来自世外，神魂有异，光怪陆离，当知众生皆苦，红尘万丈，不过虚妄。放下执念，放下过往，放下这皮囊枷锁，即是自在。”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来自世外？神魂有异？

这话语中的信息量太大，让雷无桀直接张大了嘴巴，看看李莲花，又看看忘忧大师，脑子彻底宕机。萧瑟瞳孔微缩，握着算盘的手指骤然收紧，心中翻起巨浪：果然！他果然不是寻常人！来自世外？难道是……破碎虚空而来的前辈？还是……夺舍重生？

无心和无禅也面露惊容，看向李莲花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

李莲花面对这近乎点破他最大秘密的佛门偈语，脸上却并无惊慌之色。他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神情肃穆而平静。

他知道，忘忧大师此言，并非质问，也非探究，更像是一位得道高僧在生命尽头，对一位“同道”的赠言与点化。他在劝自己“放下”。

放下对故土的执念？放下对重塑肉身的执着？还是放下对此界因果的牵绊？

李莲花深吸一口气，迎着忘忧大师那洞悉一切却又充满慈悲的目光，再次执道家稽首礼，声音清朗，不卑不亢，带着一种历经千帆后的通透与坚定：

“晚辈李莲花，谢大师点拨。”

他微微一顿，抬起头，目光清澈如莲，继续道：

“众生皆苦，我亦在其中。红尘是虚妄，亦是我修行道场。皮囊是枷锁，却也承载因果。”

“大师所言‘放下’，是解脱，是超脱，是佛门大智慧。然，于我辈修道之人而言……”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玉磬轻鸣，蕴含着一种与佛法截然不同，却又殊途同归的玄妙道韵：

“放下之后，拿起什么，才是真正的开始。”

“放下仇恨，拿起宽恕；放下执迷，拿起明悟；放下小我，拿起苍生。渡人渡己，并非一味放下，而是在拿起与放下之间，寻那一点本真，证我大道。”

“大师放下尘缘，得大自在。晚辈或许……还需在此间，拿起一些该拿起之物，走完该走之路。”

这番话，已非简单的客套，而是蕴含着李莲花自身对“道”的理解，是对忘忧大师佛理机锋的回应，是两种不同修行理念在最高层面的碰撞与交融。

一时间，整个美人庄仿佛被一种玄而又玄的氛围笼罩。一僧一道，隔空相望，一人周身佛光渐敛，归于寂灭前的平和；一人气息虽弱，却道心澄澈，如莲花不染。

没有针锋相对的辩论，只有理念的陈述与智慧的闪光。

忘忧大师听着李莲花的话，枯槁的脸上先是露出一丝讶异，随即那讶异化为一种更深沉的欣慰与了然。他缓缓点头，合十的双手微微垂下，身上的气息如同退潮般飞速流逝，但那眼神却愈发清澈洞明。

“善。”

他最终只说了这一个字。

声音轻若蚊蚋，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

随即，在无禅和尚悲怆的“师父！”惊呼声中，在无心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忘忧大师缓缓盘膝坐下，双手结印，低眉垂目，气息彻底归于寂灭。

寒水寺住持，一代高僧忘忧大师，于此地，坐化。

他最终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李莲花身上，带着一丝了悟，一丝期许，仿佛在李莲花那“放下之后才是开始”的道途上，看到了另一种通往超脱的可能。

李莲花保持着执礼的姿势，久久未动。他能感受到，忘忧大师坐化时，那股精纯的佛法愿力并未完全消散，有一部分化作无形的感悟，萦绕在他心间，让他对生死、对执着、对超脱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这并非力量的传承，而是一种智慧的馈赠。

萧瑟看着坐化的忘忧，又看看肃立的李莲花，心中震撼难以言表。方才那短暂的交锋，虽无刀光剑影，其间的凶险与玄妙，远胜于之前的任何一场武斗。这李莲花，不仅能“嘴遁”指点雷无桀破敌，更能与忘忧大师这等人物进行佛法与道境的机锋对话……他的来历与境界，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雷无桀虽然不太明白刚才那番对话的深意，但也感觉到气氛的庄严肃穆，看着坐化的忘忧大师，眼眶微红，低声道：“老和尚……他……”

无心站在原地，看着已然圆寂的忘忧，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浅琥珀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风暴在凝聚，又仿佛是一片死寂的荒原。

李莲花缓缓直起身，望向忘忧大师坐化的方向，在心中轻声道：

“老叶，看见了吗？此界亦有真佛。”

识海中，叶鼎之的神念沉默良久，方才传来一声复杂难明的叹息。那叹息中，有对忘忧大师的敬意，有对无心的担忧，或许，也有一丝对李莲花那番“拿起与放下”之论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