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开局捡到叶鼎之魂 第112章 父子夜话

与百里东君那一场开诚布公的对饮，如同为李莲花在北离的旅程加上了一道稳固的护身符。酒仙的认可与友谊，其分量远比任何武力威慑都要沉重。更让李莲花感到一丝安心的是，百里东君对叶鼎之那份复杂的旧谊，意味着在未来可能的风波中，雪月城至少不会成为敌人。

然而，李莲花心中清楚，外部的压力可以凭借实力与人脉化解，但内心的结，却需要自己去解。

这一夜，月明星稀，万籁俱寂。

莲花楼二楼的静室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无心（叶安世）并未像往常一样打坐或休息，而是有些心神不宁地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明月，浅琥珀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与忐忑。白日里百里东君的到来，以及话语中提及的关于父亲的零星往事，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再次搅动了他原本稍稍平复的心绪。

李莲花推门进来，手中并未端茶送水，只是静静地走到他对面坐下。

“先生。”无心回过神来，轻声唤道。

李莲花看着他，温和地问道：“可是有什么话，想对你父亲说？”

无心浑身微微一震，猛地抬头看向李莲花，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但随即又黯淡下去，低声道：“父亲他……魂魄已然消散，如何还能……”

李莲花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魂影显化消耗巨大，难以持久。但叶兄一缕执念神魂寄于我处，并未完全湮灭。只是寻常难以沟通，需特殊时机与媒介。”

他顿了顿，看着无心那瞬间亮起来的眼眸，继续道：“今日月华尚可，你心境也较之前平和许多。若你愿意，我可助你，与他……聊一聊。”

无心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点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愿意！先生，拜托了！”

他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太多太多未曾说出口的话。关于童年，关于父母，关于那些模糊的记忆和深藏的委屈，也关于百里东君口中那段他从未知晓的、属于父辈的过往。

李莲花点了点头：“放松心神，莫要抵抗。”

说罢，他闭上双眼，双手在身前结了一个安神定魄的法印。精纯平和的扬州慢内力混合着他那独特而强大的神念，缓缓弥漫开来，笼罩住无心。同时，他识海深处，那株摇曳的青莲光芒微放，小心翼翼地沟通着那片属于叶鼎之的、沉寂的神魂碎片。

油灯的火焰微微晃动了一下，室内的光线似乎变得更加朦胧。

无心只觉得一股温暖而浩瀚的力量包裹了自己，意识仿佛变得轻盈起来，脱离了躯壳的束缚，进入了一片混沌而温暖的意识空间。

在这片空间的中央，一道比起在大梵音寺时更加虚幻、几乎透明，却依旧能看清轮廓的魂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温柔而愧疚地注视着他。

正是叶鼎之！

“安世……”叶鼎之的魂影发出微弱的呼唤，那声音直接响在无心的意识深处，带着无尽的思念。

“父亲！”无心意识凝聚的身形激动地向前一步，看着那道虚幻的魂影，千言万语堵在喉咙，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叶鼎之的魂影努力维持着稳定，他贪婪地看着儿子已经长大成人的模样，轻声道：“对不起，安世……爹娘……没能陪着你长大。”

这一句道歉，瞬间击溃了无心心中最后一道防线。他鼻子一酸，意识凝聚的身形微微颤抖，那些压抑了十几年的委屈和疑问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留下我一个人？为什么是忘忧大师？为什么……我不能像别的孩子一样，有爹娘在身边？”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一个迷路了很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

叶鼎之的魂影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充满了痛苦与无奈：“是爹娘无能……当年局势复杂，仇家环伺，北离与天外天势同水火。我们将你托付给忘忧，是无奈之举，也是……唯一能想到的、能让你活下去的办法。”

他顿了顿，魂影的光芒闪烁，似乎在回忆那段艰难的岁月：“其实……最初，我们是想将你托付给百里东君的。”

“百里城主？”无心一愣。

“嗯。”叶鼎之的魂影流露出追忆之色，“我、你娘，还有百里，年轻时便相识。他性子洒脱，重情义，实力也足够强大，本是最好的人选。我们甚至……曾一起在慕凉城喝过酒，他嚷嚷着要当你干爹……”

意识空间里仿佛也弥漫开一丝当年少年意气的酒香与欢笑。

“但后来，”叶鼎之的语气转为沉重，“我与他，因理念也好，因立场也罢，终究走上了不同的路。我带领天外天，与北离冲突愈演愈烈。他是雪月城大城主，是北离武林的支柱……将你托付给他，于他，于雪月城，都将是巨大的压力和风险。我……不能那么自私。”

无心静静地听着，他能感受到父亲当年的挣扎与决绝。

“至于你娘……”叶鼎之的声音变得更加温柔，也带着更深的痛楚，“她是个外表柔弱，内心却无比坚韧的女子。为了我，她叛出家族，受尽苦楚，却从未后悔……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平安快乐地长大，不要卷入我们这一代的恩怨仇杀之中。忘忧大师是方外之人，佛法精深，心怀慈悲，他的大梵音寺远离纷争……我们将你交给他，是相信他能给你一个相对平静的童年，教你明辨是非，而非……杀戮与仇恨。”

他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当年的艰难抉择，那是一个父母在绝境中，能为孩子做出的、最痛苦也是最理智的决定。其中交织着对故友的信任与不忍拖累，对爱人的承诺与愧疚，以及对孩子最深沉的期盼。

“那……你们爱我吗？”无心问出了这个深埋心底最深处的问题。尽管知道答案，但他还是想亲耳听到。

“傻孩子……”叶鼎之的魂影仿佛想伸手抚摸他，却只能徒劳地穿过，“这世间，哪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你娘怀你之时，不知有多欢喜……我……我甚至想过，若是女孩该叫什么名字，若是男孩又该如何教导……只可惜……”

他的声音哽咽，魂影愈发黯淡，显然情绪激动对残魂消耗极大。

无心听着父亲话语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爱意与遗憾，心中的那块坚冰终于彻底融化。他明白了，父母的离去并非不爱他，而是太爱他，爱到愿意用分离来换取他活下来的机会，爱到为他考虑了所有可能的最好归宿。

“父亲，我不怪你们了……”无心流着泪，在意识空间中说道，“我知道，你们是爱我的。我只是……很想你们。”

“好孩子……爹知道，爹都知道……”叶鼎之的魂影欣慰而又心酸。

父子二人在李莲花构筑的这片意识空间中，进行着跨越了生死界限的对话。叶鼎之努力描绘着那些温馨的片段，弥补着无心生命中缺失的那部分。直到他的魂影变得几乎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安世……时间不多了。”叶鼎之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记住爹的话，好好活着，开心地活着。听李先生的话，他是个值得完全信任的人……天外天……是你的责任，但如何承担，由你决定……还有，小心……海外……”

他的叮嘱断断续续，却充满了不舍与牵挂。

“父亲！我会的！我一定会查明真相，好好活下去！”无心急切地保证道。

叶鼎之的魂影最后对他露出了一个慈爱而安详的笑容，然后彻底化作点点流光，消散在这片意识空间之中。

无心的意识回归本体，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依旧坐在静室的窗边，脸上早已布满冰凉的泪痕。窗外月色依旧，仿佛刚才那场跨越生死的对话只是一场梦。

但他知道，那不是梦。

心中那纠缠了十几年的心结，在这一夜，终于被温柔的父爱和理解所化解。虽然依旧有遗憾，有悲伤，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与温暖。他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名字“安世”背后，父母那最深切的期盼——愿他安稳于世。

他转头，看向对面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显然消耗巨大的李莲花，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激。

他站起身，走到李莲花面前，再次深深一揖，这一次，带着儿子对父亲般的孺慕与敬重：

“先生……多谢您。”

李莲花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气质愈发沉静通透的少年，疲惫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轻轻拍了拍无心的肩膀，温声道：

“夜深了，去睡吧。明天，菜地该浇水了。”

无心用力地点了点头，擦去脸上的泪痕，也露出了一个释然而明亮的笑容。

“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