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和昭昭一起把五竹扶回矮榻上坐下。
五竹听到昭昭说自己没事的回答后,静静地“看”了她一两秒钟。
他扭过头去:“我在说些什么?”
昭昭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在五竹的注视中保持镇定。
范闲满脸问号。
“叔,你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都是些什么?”
“这些话自然而然出现在嘴边,好像来自记忆深处。可是,我又不记得了。”
范闲拍拍五竹的肩,俯下身替他捡起不远处地上的铁钎。
“没事,想不起来,就慢慢想,别勉强自己。”
听到这句话。
五竹挺拔的身躯再次佝偻,他抬手用力按住自己的太阳穴。
脸上万年不变的淡漠消失,眉头紧蹙,像是在抵抗某种来自大脑内部的剧烈痛苦。
昭昭这次没有冒然探脉,她紧张地看着五竹。
“叔?”
“叔!你怎么了?!”
范闲把铁钎放在桌案上,神色极为担忧。
五竹忽然放下手,脸色平静下来。
他抬起头,转向范闲和昭昭。
“我好像记起太平别院的位置了。”
两人同时一愣。
“在哪儿?”
“城东五里外。”
范闲激动地击掌,“如此说来,我娘留下的那把箱子的钥匙,可能就藏在太平别院。找到它,就能找到你的记忆。”
“明日出城。”
“不行,我现在贸然前往太平别院,太引人注目。”
“那我自己去。”
“也不行。”
“我有个主意,此次出城,需要很多人同行,目前人数不太够。”
范闲伸出手在烛火上来回晃动,注视着跃动的影子缓缓说道。
“我进京时间太短,如果只是我们范家人,不够。”
“为什么?”
五竹微微侧头。
“喧闹之处,最容易隐瞒真相。”
“如果加上叶家大小姐和郡主车驾呢?”
“什么?”
范闲和五竹同时看过来。
昭昭终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想起前两日对林婉儿的承诺。
“我答应过林家郡主,过段时间带她和叶灵儿去京郊踏青。”
她端起矮案上的茶杯,轻抿一口。
“择日不如撞日,两件事刚好一起进行。”
“那就这么说定了。”
范闲将箱子放回远处,伸个懒腰,挑眉看向五竹和昭昭。
“讨论完箱子的钥匙,我倒是比较好奇那天晚上你们在林府究竟做了什么?”
“听说林珙身边有数十位高手保护,身手最差的都是七品上。让林珙自首认罪?你们怎么做到的?”
范闲想起第一次面圣时,陛下凑近他问的问题,他当时非常震惊地表示自己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啊!
庆帝见他神色不似作假,才没有追问。
听到“牛栏街刺杀”,五竹面向他们,冷不丁说出一句让范闲和昭昭意想不到的话。
“牛栏街那天,我不在京都。”
“对不起。”
“不会有下次。”
范闲和昭昭同时愣住了。
范闲反应极大,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来,脸上写满难以置信和惊慌,连连摆手。
“叔!你……你道什么歉?这怎么能怪你?是我,是我自己不够强,是我没护住滕梓荆,没护住昭昭……”
他声音哽咽,话里充满痛苦的自责。
昭昭握着茶杯的手指收紧,心里的恐惧变成深深的错愕。
道歉?
他……在向他们道歉?
因为他觉得没有保护好他们?
可是……
这根本不是他的错啊!
她看着斜对面坐着那个蒙着眼的黑衣身影,这个从出生起就守护着自己的“人”。
是了。
无论他是什么……
他从始至终,所思所想都只有一件事——保护他们。
她刚才……竟然在害怕这样的他?
害怕这个从出生起就无比纯粹地守护着她和范闲的家人?
没有脉搏……重要吗?
定义家人的,从来不是心跳和脉搏,而是无法割舍的羁绊和毫无保留的守护。
想到此处,昭昭突然释然了。
他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是五竹叔。
是那个在澹州陪她和范闲长大、在牛栏街后带她去报仇、会因为“失职”向他们道歉、承诺永远保护他们的、独一无二的存在。
昭昭重新抬起头,看着五竹毫无表情的脸和蒙着黑布的眼睛,心头的恐惧和猜疑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冲上鼻腔的酸意。
她赶紧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
走到五竹身边,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拉住他的衣袖。
“叔,你不用道歉。叶阿姨让你保护我们,不是让你做我们的影子。你不可能……也不应该时时刻刻都在。那不是你的错。”
范闲冲到五竹面前,眼尾泛红,声音急切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对!昭昭说得对。叔,你没有对不起我们!从来都没有!是我们一直离不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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