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秋。
伐齐之战的消息传遍京都。
马车徐行在大街上,昭昭撩起车帘透过车窗向外望去。
街上商铺林立,车马粼粼,一派与往日别无二致的繁华景象。
绸缎庄的伙计正卖力吆喝,酒楼中丝竹喧闹、行酒令声不绝于耳,风里偶尔送来新出炉的糕点甜香,混杂着不知从哪家胭脂铺飘来的脂粉香气。
仿佛战争对京都没有丝毫影响。
然而在这片喧嚣之下,不安的暗流悄然蔓延着。
她视线所及之处,街头巷尾蜷缩着三三两两衣衫褴褛的流民,他们大多低垂着头,面容枯槁,眼神空茫,与这满街繁华格格不入。
巡城司差役巡逻的频率也比往日更加频繁。
他们警惕地扫视着街道,粗声驱赶着这些流窜的身影,惹起一阵低低的骚动和压抑的咒骂。
一辆外观奢华的马车迎面驶过,车轮险些碾到墙根下蜷缩着的流民孩童。
车夫咒骂一声,甩出一声响鞭,车速丝毫未减,径自扬长而去。
最近京都的流民越来越多了……
昭昭眉头微蹙,联想到昨天遇到的流民父女,陷入沉思。
“销量大增,纸张大批量购入,好在仆役有所减少,这样可以继续降低成本,增加效益……”
范思辙一手翻着账本,一手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嘴里念念有词。
范闲和范若若两个人一脸无语地看着他的动作。
终于,范闲忍不了了。
他一把夺过范思辙的金算盘,高高举起。
“出城踏青,就别操心这些了,好好玩。”
“干嘛呀,哥,给我。”
范思辙伸长脖子,举起胳膊想要抢回算盘。
“咱们书局最近营业额增长缓慢,我正在想法子增加收益呢!”
“再说了,我不操心,谁操心啊?是吧,长姐?”
他不由得望向坐在范若若身侧的昭昭。
自打马车驶入朱雀大街,她便一直静静掀着车帘,凝神望着窗外,许久未发一语。
“长姐?”
“嗯?”
昭昭在这声呼唤中回过神,略显茫然地望向范思辙。
范若若轻轻握住昭昭的手,见她自从马车驶动起,久久凝视窗外一言不发。
方才更是眉心蹙起,不由得担忧起来,“姐姐,你怎么了?”
昭昭看着妹妹眼底的关切,展颜一笑。
“没事,刚刚琢磨一个医案入神了。”
范闲深深地看她一眼,两人相对坐着。
昭昭方才掀帘所见,他同样尽收眼底。
以他对昭昭的了解,她绝不会坐视不理……
范若若松了一口气,转而抱怨起不省心的臭弟弟。
“姐姐,思辙自己说要跟着我们出来玩,结果一直在算账,噼里啪啦的,吵得我头疼。”
昭昭略微回忆一下刚才听到的碎碎念,颇为认真地看向范思辙。
“思辙,你刚才说,销量大增,购入纸张同步大量增加,按理来说书局应需扩充人手才是,仆役怎么反而有所减少?难道,你私自裁员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少女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熟悉她的人,比如范闲,比如若若,知道这是她要发火的前兆。
范思辙也许是在老爹面前练出了察言观色的本领,他脖子一缩。
“长姐,长姐,这你就误会我了,我哪儿敢啊?”
“你和哥在开业前定下的规矩——书局伙计每日上工四个时辰、每隔五日轮休一日、节日超额发放双倍月钱外加粮食布匹。”
“我虽然不能理解,但是绝对不折不扣地在执行。可是……”
“可是什么?”
昭昭微微眯起眼睛,气息危险起来。
“可是!可是他们自愿的啊!咱们家书局的待遇,在京都除了长姐你名下的一石居和杏林堂,在京都那是独一份啊!”
“自愿?自愿什么?”
范闲饶有兴致地问道。
范思辙挠了挠头,忽然俯下身,趴在桌上睁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昭昭。
“我前段时间,在店里抱怨过一次销量大涨,人手不够,需要扩招人手,若是继续维持现在的用工待遇,那我们四个的分红就要减少了。”
“没想到被路过的伙计听见,全部跑过来跟我说,他们愿意主动延长上工时间,店里不需要扩招人手……”
“哈?”
范若若发出一声惊叹。
虽然起初她无意参与书局的经营,但上次庆功宴后改了主意,找到昭昭说想为书局尽一份力。
鉴于她经常给《红楼》绘制彩笺写批注作书评,澹泊书局的三位主理人都爽快地同意了。
这不,京都第一才女凭借过硬的技术成功入股书局。
“长姐!我发誓,我真的是自己算账的时候自言自语的!绝对不是故意让他们听见的!再说,我也没想到他们会主动要求……”
范思辙嘟嘟囔囔。
“加班?”
范闲双手抱臂,挑眉轻笑一声。
“诶,哥,你这词儿好!书局的伙计主动要求加班,我总不能给人赶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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