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二字如同冰水浇头,让中军大帐内的所有将领瞬间清醒,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程处默,脸色也白了。
这玩意儿可比刀剑可怕多了!
看不见摸不着,一旦传开,整支大军可能不战自溃!
“大都护,怎么办?”
王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默身上。
李默没有丝毫犹豫,前世特种兵掌握的野外生存和基础医学知识,此刻成了救命稻草。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斩钉截铁,语速极快:
“听着!按我说的做,一步不能错!”
“第一,传令全军,立刻停止使用怛罗斯河及其支流的一切水源!滴水不能沾!”
“第二,所有已经用河水煮过的饭、烧开的水,全部倒掉!严禁食用!”
“第三,命令后勤,立刻启用我们自带的干净储水,优先保证饮用。同时,收集所有能找到的皮革、陶罐,用来储水!”
“第四,命令工兵营,停止一切其他作业!集中所有人力物力,在全营地范围内,寻找合适地点,立刻开挖深井!越快越好,越深越好!”
“第五,命令军医营,立刻腾出几个单独的帐篷,设为隔离区。所有今天接触过河水,尤其是出现腹泻、呕吐、发热症状的士兵,立即送入隔离区观察治疗!其他人不得靠近!”
“第六,全军宣传,即日起,所有饮水必须煮沸至少一刻钟才能喝!这是死命令!发现直接喝生水者,军法处置!”
一条条命令清晰、迅速、不容置疑地下达。
将领们虽然对有些命令感到疑惑,但看到李默那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没人敢质疑,立刻领命而去。
“魏公,”
李默看向一脸震惊的魏征,
“劳烦您亲自监督军纪,尤其是饮水禁令和隔离区的执行,务必让所有将士严格遵守!”
魏征重重顿首:
“李公放心!此事关乎全军存亡,老夫必竭尽全力!”
整个唐军营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但这次的气氛不再是战意昂扬,而是带着一种应对无形危机的紧张。
命令被层层传达。
“什么?河里有毒?”
“不能喝河里的水了?”
“要喝烧开的水?”
基层士兵们听到消息,一片哗然,很多人脸上露出恐慌。
当他们看到将领和督战队严厉的眼神,以及后勤辅兵们毫不犹豫地将一大锅刚刚煮好的、冒着热气的粟米粥倒掉时,他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纷纷闭上了嘴,开始严格执行命令。
取水点被立刻封锁,有士兵专门看守。
后勤辅兵们抬出了大军自带的、密封保存的干净水囊和皮袋,开始限量分发饮用水。
更多的辅兵则忙着收集一切可以装水的容器。
工兵营主事老周接到命令,眼睛都红了。
“挖井!快!把所有兄弟都叫上!带上所有工具!”
他嘶吼着,亲自带着工兵营几百号人,扛着铁锹、镐头,在营地内四处勘测。
“这里!这里地势低,可能有地下水!”
“这边也试试!”
“使劲挖!别停!”
工兵们甩开膀子,拼命挖掘。
泥土不断被抛上来,汗珠如雨点般落下。
他们知道,这是在跟时间赛跑,跟死神赛跑!
营地的储水有限,支撑不了太久。
炮兵队正老钱也带着一批体力稍好的炮兵过来帮忙。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军医营那边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几个相对偏僻的帐篷被迅速清空,作为隔离区。
一些早上接触过河水,已经开始出现轻微腹泻和呕吐的士兵,被同伴搀扶着,忐忑不安地送了进来。
军医们按照李默简单交代的“隔离、观察、对症用药(主要是止泻和补充盐水)”的原则,紧张地进行处理。
所有进入隔离区的人,都被要求用李默下令临时配置的、用烧酒和某些草药混合的“消毒水”洗手。
魏征手持笏板,如同门神般,亲自守在隔离区外围,严厉监督,确保无人违反规定。
他看着营地里这紧张而有序的一幕幕,尤其是那些拼命挖井的工兵,和那些必须把水烧滚才能喝的士兵,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他走到正在亲自检查井深进展的李默身边,忍不住问道:
“李公,老夫有一事不明。为何水源被污,必须饮用沸水?还有这深井,当真能避开疫气吗?”
李默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和泥,解释道:
“魏公,水中若有疫病之源,多为极其微小的‘虫蠹’(他用了一个古人能理解的概念),肉眼不可见。煮沸可杀灭大部分此类‘虫蠹’,使水变得安全。”
“而深井之水,来自地下深处,经过层层泥土过滤,未被上游污物直接沾染,相对洁净。”
魏征听得似懂非懂,但“煮沸杀虫”、“深水洁净”的道理,结合眼前李默如此笃定的态度,让他选择了相信。
他感慨地长叹一声:
“李公之能,真乃深不可测!竟连疫病防治也如此精通!老夫……佩服!”
这是他第一次,对李默用上了“佩服”二字。
李默摇了摇头,没有居功:
“只是些粗浅常识,希望能有用。”
就在这时,一处正在挖掘的井坑传来了兴奋的呼喊:
“出水了!出水了!”
李默和魏征立刻快步走过去。
只见那口挖了将近两丈深的井底部,果然开始汩汩地渗出清澈的水流!
工兵们更加卖力地清理井底的淤泥,加固井壁。
老周亲自用木桶打上来第一桶水。
水质看起来十分清澈,没有任何异味。
李默仔细观察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口井的水,煮沸后可以饮用。继续挖,越多越好!”
“是!”
老周兴奋地答应着,又跑去指挥挖掘其他井坑。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唐军营寨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和防疫现场。
一口接一口的深井被打了出来。
一锅接一锅的水被烧开,然后晾凉分发下去。
隔离区里的士兵,在军医的照料下,大部分症状得到了控制,没有出现大规模恶化的情况。
恐慌的情绪,逐渐被有效的措施安抚下来。
到了傍晚,全军将士都喝上了干净的、煮沸过的水,无论是深井水还是之前自带的储备水。
后勤也开始用安全的井水重新生火做饭。
一场足以毁灭整支大军的危机,在李默超越时代的常识和果断决策下,被成功地遏制在了萌芽状态!
联军大营那边,“梵天上师”还在等待着唐军营地出现混乱和病痛的消息。
他等来的,却是唐军营寨依旧秩序井然,甚至飘出了炊烟的报告。
他那张枯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怎么可能……”
“他们……他们怎么可能抵挡住‘河神的诅咒’?”
他无法理解。
吐蕃主帅也得到了消息,脸色更加难看。
他冒着巨大的风险和道德压力执行的毒计,竟然……似乎失效了?
唐军营寨,中军大帐。
李默听着各处的汇报,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
他知道,最危险的关头暂时过去了。
但他眼中的寒意,却比之前更盛。
“魏公,”
他看向魏征,声音冰冷,
“看来,有人已经不择手段了。”
“既然如此,我们也该让他们知道……”
“玩火,是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