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迎访问小米阅读
-
桌面快捷
-
加入收藏
桌面快捷
加入收藏
磐石营内，军事上的凯旋与政治上的博弈暂告一段落，另一条看不见的战线，却在悄然铺开。
中军大帐旁，一间原本堆放杂物的营房被清理出来，成为了临时的“理货堂”。
此刻，这里的气氛，丝毫不亚于沙场点兵。
苏婉儿一袭素净的衣裙，未施粉黛，青丝简单地绾在脑后，正站在一堆堆分门别类、堆积如山的缴获物资前。
她的面前，摊开着数本厚厚的账册，手中握着一支小巧的算筹，眼神专注而锐利，与平日那个温婉安静的江南女子判若两人。
几名被临时抽调来的、略通文墨的书记官和军中老成的司仓参军，正按照她的指令，紧张地清点、记录、搬运着物品。
“王司仓，”
苏婉儿的声音清晰而冷静，指着左侧一堆色泽油亮的皮草，
“这些上等的沙狐皮、旱獭皮，共计四百一十七张，单独存放，以油布包裹防潮。另，那五十张完整的雪豹皮，乃罕见之物，需用樟木箱密封，贴上封条。”
“是，苏姑娘。”
王司仓恭敬应道，眼中带着钦佩。
他管了半辈子仓库，从未见过如此条理分明、眼光毒辣的清点方式。
苏婉儿又转向另一侧堆积的药材和香料：
“这些苁蓉、锁阳，按品相分作三等。甲等精选，用陶罐装好，乙等丙等分别打包。那几箱胡椒、肉桂，仔细检查有无受潮霉变，若有，立即剔出。”
她的手指快速在账册上划过，口中报出一连串数字和处置方法，分毫不错。
程处默大步走进来，看着这繁忙却井然有序的场面，不由得咂咂嘴：
“苏姑娘，你这架势，比李兄弟排兵布阵也不遑多让啊！”
苏婉儿抬起头，见到程处默，微微福了一礼，浅笑道：
“程校尉过誉了。婉儿只是做些分内之事。将军们在前方浴血奋战，缴获这些物资殊为不易，若在后仓储运中出了纰漏，或是贱价处理，便是暴殄天物了。”
“说的在理！”
程处默大手一挥，
“李兄弟说了，这些缴获的处理，全权交由你负责。需要俺老程做什么，尽管开口！”
“正要劳烦程校尉。”
苏婉儿也不客气，取过一张清单，
“这些普通的皮甲、弯刀，以及部分肉质稍次的牛羊，可先行发卖给河西本地的商户，或与周边部落以物易物，换取我们急需的粮食、布匹、盐铁。价格可按市价九成，但要现钱或等值实物，绝不赊欠。此事需程校尉派些得力人手押运、交涉，以防宵小作祟。”
“没问题！包在俺身上！”
程处默拍着胸脯应下。
“此外，”
苏婉儿目光微凝，指向那些精选出来的上等皮草、药材、珍宝器皿，以及那几匹令人瞩目的汗血宝马，
“这些，才是真正的大头。”
她铺开一张粗略的西域舆图，手指沿着河西走廊向西滑动。
“这些珍品，在河西之地，价格已被本地豪商压得很低。但若我们能组织起自己的商队，将它们直接运往瓜州、沙州，乃至更西的于阗、疏勒，甚至越过葱岭，贩往波斯、大食……其利润，至少是现在的三倍，乃至十倍以上！”
她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商业”的智慧光芒。
“而且，我们不仅能卖，还能买。”
苏婉儿的指尖点在于阗附近，
“于阗美玉，天下闻名；疏勒的骏马、硇砂；波斯的琉璃、金银器、香料；大食的宝石、药材……这些都是长安、洛阳达官显贵趋之若鹜的奢侈品。我们可用丝绸、瓷器、茶叶从内地换来，再运至西域换取这些奇珍，一来一回，获利何止百万？”
程处默听得目瞪口呆，他脑子里只有冲锋陷阵，何曾想过这其中的门道如此之深？
“这……这能行吗？路途遥远，盗匪横行……”
程处默有些迟疑。
“风险自然有，但收益更大。”
苏婉儿语气坚定，
“我们可以组建武装商队，聘请熟悉路况的向导，联络沿途信誉良好的部落提供庇护。将军如今在安西声名鹊起，许多部落愿意卖我们这个人情。况且，”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
“此举不仅能获利，更能借此机会，建立我们自己的商路和信息网络。往来商队，亦是流动的耳目。西域乃至更远方的风吹草动，皆可通过商队提前知晓。”
程处默恍然大悟，猛地一拍大腿：
“妙啊！既赚钱，又能搞情报！苏姑娘，你这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俺老程服了！”
苏婉儿微微脸红，低下头：
“皆是将军点拨，婉儿只是照方抓药罢了。”
她自然不能说是自己家中原本就是经商，自幼耳濡目染，加之天赋异禀。
在得到李默的默许和程处默的武力支持下，苏婉儿的商业布局迅速展开。
第一批由普通皮甲、牛羊构成的“快销品”，很快被河西本地商户和周边部落抢购一空，换回了磐石营急需的大量粮秣和部分现钱，瞬间缓解了军营因扩编和备战带来的物资压力。
紧接着，一支由五十名“烽火团”老兵伪装、三十名熟悉西域的胡商向导、以及一百五十头骆驼组成的“安西商社”首支商队，满载着精选的皮草、药材和部分从内地转运来的丝绸瓷器，悄然从磐石营出发，向西而去。
苏婉儿坐镇后方，调度物资，核算账目，与各方商人周旋，将商业触角一点点延伸出去。
她的才能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原本还有些不服气的军中老吏，在看到她精准的账目管理和惊人的商业手腕后，也纷纷收起了轻视之心。
一个月后，首支西行商队带回了令人振奋的消息。
他们不仅成功将于阗的美玉、疏勒的硇砂运回，利润高达出发时货物总值的八倍！
更重要的是，商队首领，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商人，带回了一个关于西域格局的重要信息。
“将军，苏姑娘，”
老商人风尘仆仆，脸上却带着兴奋，
“我们在疏勒听到消息，西突厥内部似乎不稳！贺鲁可汗和他弟弟泥熟匐的矛盾已然公开化，部分部落开始观望，甚至有些靠近我们的小部落，私下表示愿意与我们进行更大规模的贸易，包括……少量的铁器和战马！”
李默眼中精光一闪。
西突厥内乱的消息，与他之前从归附部落那里听来的情报相互印证。
而贸易，尤其是铁器和战马这种战略物资的贸易，往往代表着政治上的靠拢。
苏婉儿的商业布局，不仅在为磐石营赚取巨额军费，更在不经意间，撬动了西域的政治天平！
“另外，”
老商人压低声音，
“我们还听说，吐蕃的论钦陵大将，近期频频接见来自天竺的使者，似乎有所图谋。而且，吐蕃人也在极力控制通往于阗的商路，对我们的商队颇为警惕。”
吐蕃与天竺的接触？
试图控制商路？
李默与苏婉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商业的潜力巨大，但伴随而来的，是更加复杂的国际博弈和潜在风险。
苏婉儿轻声道：
“将军，我们的商路，看来不止是生意场，更将成为各方势力角逐的前沿。”
李默点头，看着舆图上那条被苏婉儿渐渐勾勒出的、连接东西的财富与信息通道，沉声道：
“既然如此，就更要将这条命脉，牢牢抓在我们自己手中。婉儿，商社的规模，可以再扩大。我们需要更多的商队，更广的网络。”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
“钱，要赚！情报，要拿！这西域的商业版图，我们要占先机！”
苏婉儿迎着他坚定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