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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烟刺鼻，火光跳跃，将黎明前的黑暗撕扯得支离破碎。
李默的手臂如同铁箍般死死钳制着那名肥胖的突厥贵族——所谓的“叶护”，将他臃肿的身体作为肉盾，在混乱的人群中艰难地向东北角移动。
石头如同怒目金刚，挥舞着血迹斑斑的狼牙棒，每一次挥击都带着破风声，将试图靠近的突厥兵狠狠砸开，为王成和李默开辟着狭窄的生存空间。
“拦住他们！救下叶护！”
“别放走了唐狗！”
各种突厥语的呼喊在身后交织，伴随着兵刃碰撞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构成一曲死亡的交响。
箭矢不时从浓烟中钻出，嗖嗖地钉在他们脚边或擦身而过，但投鼠忌器的突厥士兵不敢放箭覆盖，生怕伤及被李默牢牢控制在手中的贵族。
李默的感官提升到极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他注意到侧翼刘莽小组点燃的帐篷火势越来越大，浓烟滚滚，有效地阻碍了部分追兵的视线和路线。
马厩方向传来的惊恐马嘶和冲撞声更是让混乱加剧。
“石头，王成，跟紧！别恋战！”
李默低吼，脚下步伐加快。
他选择的撤退路线并非直线，而是借助燃烧的帐篷、混乱的人群以及地形起伏，不断变换方向，让追兵难以形成有效的合围。
被他制住的叶护还在徒劳地挣扎，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和咒骂，肥胖的身体因为恐惧和窒息而剧烈颤抖，反而成了李默最好的掩护。
突然，李默的目光瞥见旁边一顶刚刚被火舌舔舐、尚未完全燃烧起来的副帐。
这顶帐篷距离狼头大帐不远，门口倒毙着一名文官打扮的突厥人，怀里似乎紧紧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囊。
帐篷帘子半敞，可以看到里面摆放着矮几，上面散落着一些羊皮卷轴。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李默脑海——指挥中枢，除了指挥官，还有什么最重要？
情报！
地图！
作战计划！
“石头，掩护我！王成，注意警戒后方！”
李默当机立断，猛地改变方向，拖着那肥胖的叶护，几步就冲到了那顶副帐前。
“进去！”
他一脚将叶护踹进帐篷，自己也闪身而入，石头立刻堵在门口，狼牙棒横摆，虎视眈眈地盯着外面试图冲过来的零星突厥兵。
帐篷内弥漫着一股羊膻味和烟熏气。
李默快速扫视。
矮几上的羊皮卷轴散乱，旁边还有一个被打翻的墨水罐，污黑的墨汁染黑了一片地面。
那名死去的文官怀里的皮囊看起来很结实。
时间紧迫！
李默没有丝毫犹豫，一手仍牢牢控制着不断挣扎、试图呼喊的叶护，另一只手迅速抓向矮几上的卷轴。
他来不及细看，直接将看起来最重要的几卷塞进自己破烂的军服怀里。
接着，他俯身掰开那死去文官僵硬的手指，将那个皮囊也扯了过来，入手沉甸甸的，里面似乎不止有卷轴，还有硬物。
就在这时，外面的喊杀声陡然逼近！
“他们进了文书帐！围住他们！”
石头在门口发出一声怒吼，狼牙棒挥舞得如同风车，再次将两名试图冲进来的突厥兵砸退，但他粗重的喘息声也显示他的体力消耗巨大。
“不能久留！”
李默知道必须走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帐篷，将皮囊紧紧系在腰间，拖着面如死灰的叶护再次冲出帐篷。
“撤！”
李默低喝一声，三人再次汇合，向着预定的东北方向亡命奔逃。
身后的喊杀声和火光依旧，但幸运的是，整体的混乱还在持续，有效的指挥并未建立。
他们利用这宝贵的混乱期，成功冲出了“鹰巢”平台的核心区域，一头扎进了山下更加复杂崎岖的乱石地带。
亡命奔逃，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喧嚣渐渐减弱，直到肺部如同火烧般疼痛，直到确认暂时没有追兵紧咬在身后，李默才示意在一处背风的巨大岩石后暂时停下。
“嗬……嗬……”
石头和王成瘫倒在地，张大嘴巴，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头上涔涔而下。
李默也靠坐在岩石上，剧烈地喘息着，但他的手依旧紧紧扣着那名叶护。
那贵族此刻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眼神涣散，只剩下恐惧。
暂时安全了。
李默不敢怠慢，立刻开始清点缴获。
他首先拿出塞进怀里的几卷羊皮纸。
借着越来越亮的天光，他迅速展开。
第一张，是一幅手工绘制的地图，上面清晰地标注着赤崖防线、唐军几个主要营寨的位置，以及用突厥文和红色箭头明确指示的主攻方向——果然是他们之前判断的赤崖主隘口！
旁边还有细小的注解，标注了预备队的位置和进攻的大致时间。
这与胡彪小队用生命换来的情报相互印证。
第二张，像是一份兵力调配清单，记录着参与进攻的各部落兵力人数和武器装备情况。
这些都很重要，但还不够震撼。
李默深吸一口气，解下了腰间那个沉甸甸的皮囊。
打开系绳，里面除了几卷更厚实的羊皮纸，还有一个用蜡封口的细小竹管，以及一枚雕刻着狼头、质地坚硬的黑色令牌。
他先拿起那几卷厚羊皮纸展开。
这一看，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依然是一张地图，但范围更广，不仅包括了赤崖前线，还向后延伸，囊括了赤崖侧后方近百里的区域！
在这张地图上，除了正面主攻的红色箭头外，在赤崖防线的极侧翼，一个被认为难以通行的险峻山区地带，赫然画着一支细长的、隐蔽的蓝色箭头！
箭头旁用突厥文标注着一行小字，还有一个独特的狼形印记。
李默的突厥文水平有限，但结合地图和军事常识，他瞬间读懂了这条蓝色箭头的含义——迂回！
一支隐藏的、试图绕过赤崖正面防线，直插唐军后方软肋的奇兵！
“果然有隐藏部队……”
李默的心跳加速。
他之前模糊的猜测被证实了！
这支蓝色箭头所指的方向，一旦成功，将直接威胁到赤崖守军的后勤补给线，甚至可能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导致整个防线崩溃！
他强压住内心的震动，拿起那枚黑色令牌。
令牌触手冰凉，正面是咆哮的狼头，背面则刻着一些难以理解的符文和那个与地图上蓝色箭头旁一致的狼形印记。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个细小的竹管上。
捏碎蜡封，倒出里面卷得紧紧的一小条羊皮纸。
展开，上面是更加细密娟秀的突厥文字，似乎是一份密令或者最新的指令。
李默的眉头紧紧皱起。
这份密令上的文字更加复杂，他只能零星辨认出几个词汇：“…三日后…”、“…狼牙…”、“…信号…”、“…夹击…”。
三日后？
狼牙？
是指这支隐藏的部队代号叫“狼牙”吗？
信号？
夹击？
信息支离破碎，但组合起来，指向一个极其危险的结论：
突厥人计划在三天后，由这支代号“狼牙”的隐藏部队，在某个信号指引下，与正面主力对赤崖守军发起致命夹击！
必须立刻把这个情报送回去！
李默猛地抬头，看向瘫在地上的突厥叶护，眼中寒光一闪。
他蹲下身，用沾着血污和烟灰的手捏住叶护肥胖的下巴，迫使对方看着自己，用生硬的、带着浓重口音的突厥语，混合着汉语，一字一顿地问道：
“‘狼牙’…在哪里？信号…是什么？”
那叶护被李默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吓得浑身一颤，尿骚味瞬间弥漫开来。
他惊恐地看着李默，又看看他手中那枚黑色令牌和展开的地图，嘴唇哆嗦着，似乎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
石头和王成也围了过来，虽然听不懂李默在问什么，但那凝重的气氛让他们明白，副队正获得了极其重要的东西。
“说！”
李默的手指加了一分力，几乎要捏碎叶护的下颌骨。
“我…我说…我说…”
叶护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涕泪横流，用带着哭腔的突厥语断断续续地开始交代。
随着叶护的供述，李默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他获得的零碎信息被串联、补全，一个清晰而致命的阴谋浮出水面。
他缓缓站起身，将地图、令牌和密令小心地收好，特别是那枚黑色令牌和那小卷密令，他贴身藏匿。
“副队正，怎么样？”
石头急切地问道。
李默的目光扫过疲惫不堪的同伴，最后望向赤崖大营的方向，声音沉重而坚定：
“我们拿到了能救赤崖，甚至能扭转战局的东西。”
“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必须立刻赶回去！一刻也不能耽搁！”
他看了一眼瘫软如泥的叶护，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带着这个累赘，他们不可能在追兵的围堵下及时返回。
“石头，给他个痛快。”
李默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石头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李默的意思。
他看了看那肥胖的贵族，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没有犹豫，举起狼牙棒。
处理完手尾，李默深吸一口气。
“走！”
三人再次起身，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背负着足以影响数千人生死的火线情报，向着赤崖大营，向着希望与危险并存的归途，开始了又一次的亡命奔袭。
身后的“鹰巢”依旧浓烟滚滚，而前方的路途，注定布满荆棘。
他们能否在三天内，将这致命的情报，送回赤崖？
